岑琦身躯一颤,抱拳跪地,“罪臣惶恐,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赵洵伸出双手扶起岑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岑将军,我想误会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他们不肯言说。”
他顿了顿,审视着牢中众人,“既然是你的兵士,便交由你来审吧。”
岑琦不敢违逆,“是。”
赵洵转而退到隔壁,坐着听审。
薛旭见了岑琦如今的情况,发现与自己在军营中听到的毫不相符,纵使他再莽撞,这时也反应出不对劲,便不再瞒着,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将军,有兄弟在那卫卒的床褥下面发现一封有枢密院印信的信件和一袋子银钱。”
岑琦喝道:“糊涂,仅凭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薛旭亲眼见过那两样东西,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今想起更觉愤恨难平,“可是将军,兄弟们都说是官家忌惮将军,所以宁王谋划此策,先逼将军交出兵权,再除之后快。”
岑琦往隔壁看了一眼,拧眉问道:“薛旭,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有个瘦高个答道:“将军,军中都这么说的。”
薛旭顿了顿,“是啊,将军,咱们军中都已传开了,我们几个弟兄实在气不过,正巧有人给了我赵洵小儿的消息,我们便想着哪怕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将军出一口气。”
“薛旭,你脑袋里装着的那坨东西,是骑马晃散了吗?”岑琦眉毛一扫,手握成拳,厉声道:“你也说了是军中传言,既是传言,未得证实,又如何能当真?”
从岑琦的反应中,薛旭隐约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遭人利用,顿时又悔又恼,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属下知错。”
其余兵士见状,也都跟着跪地认错。
岑琦气得满脸涨红,来回踱着步子,“给你传信之人可还有印象?”
薛旭抬头,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那时是在夜里,我看不太清,只认出来他穿着咱们的甲胄,身形瘦高,口音听着像是泾州人士。”
大梁西北边军多从当地募兵,不像其他各路那样实行更戍法,所以军中兵士多为当地人士,符合薛旭所说的人比比皆是。
岑琦气叹一声,“薛旭,我千里迢迢跑到京师,想方设法自证清白,不仅是为我自己,更是为了镇戎军,倘若因你鲁莽,把宁王给刺出个好歹,那镇戎军内其他将士又该如何?”
薛旭静默一会儿,“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
“罚肯定是要罚的,只是罚再狠也不见得会长出脑子。”
赵洵冷笑一声,不疾不徐地把这句话说出口。
薛旭自知理亏,加上有岑琦在此,他再不喜欢听这话,也只能默默受着。
赵洵若有所思地盯着薛旭,冷声道:“我倒是十分好奇,究竟是谁在镇戎军里散播官家忌惮岑将军的传言,又是谁说我为了夺取兵权故意诬陷岑将军谋反,竟让你们如此深信不疑。”
岑琦抱拳施礼:“罪臣治军不严,致使军中流言四起,罪臣回去定会向官家请罪。”
赵洵垂下眼眸,“岑将军,你在京中也有段时间了,我大哥待你如何,你心里应当是清楚的。”
岑琦把头弯得更低,“是,官家自始至终都相信罪臣受人诬陷,是罪臣有负官家信任。”
“所以,那就不要辜负了我大哥对你的信任。”
“罪臣不敢。”
第013章 行路难(三)
有风扫过,壁上烛火摇曳欲断。
“岑将军,你可曾怀疑过是谁诬陷于你?”
岑琦洪声开口:“岑某行事坦荡,扪心自问,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赵洵眉峰凛起,抬眼望向狭小的暗窗,窗外明明是亮堂的,他眼底却蒙上一层阴翳,“泾原路布防不容小觑,他们构陷于你,怕是与边患有关。”
岑琦瞳孔骤缩,要说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密信藏到自己书房里,那也只有相熟之人才能做到。
可他们都是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对大梁绝无二心,也就那名卫卒到军中不满一年,他心里自然还是怀疑那名卫卒更多一些,只可惜当时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那人便遭逢毒手。
对方迟疑不定,赵洵索性把话挑明:“岑将军,我会想办法尽快查清楚密信一事,但你也应该好好想一想,镇戎军中的内奸到底是谁,区区一个卫卒,可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岑琦浑身僵硬,眉毛几乎快要拧到一处,心中百感交集,自从出事以后,他不是没想过镇戎军里有叛徒,只是每当怀疑到某一人身上,又会羞愧自己对军中将士不够信任。
“宁王为何帮我?”
赵洵唇角微动,扯出一抹几不可闻的笑,“帮你?我只是帮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