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去?”赵洵道:“我才从娘娘那里过来,她拉着我唠叨许久,一听我有事要与徐中丞商量,才放我出宫的,这个时候仪制应当结束了吧?”
徐予和点了点头,“结束了。”
他来时神色复杂,她想起前些天的边报,收复西羌不过几日,他作为统帅,自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如果不是太后娘娘着急安排两人成亲,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回汴京,遂问:“是河西路还未安置妥善吗?”
“河西路的局势暂时还好,有岑小将军和苏将军镇守,西羌旧党不会生出什么大的变故。”
赵洵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眉眼间却已尽显忧思之色,“是刘微和梁太后,柳枯青死了以后,刘微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兴庆府中有人说他靠着柳枯青的关系与梁太后勾结到一起,伺机兴复西羌,卷土重来,乔焕说过他之前想用你来挟制我,我怕他故技重施,所以尽早与徐中丞商量好对策。”
论起刘微那偏执到近乎病态的心理,做出什么都有可能,但现在徐予和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当初是因为谋反,而现在诸事平定,西羌也大势已去,他犯不着因为柳枯青再做赔本的买卖。
“他好不容易脱身,何必再来自投罗网?”
赵洵道:“即便他不来,梁太后也会派人来,回程时我曾遇到流寇突袭,一经审查发现是梁太后的人,包括伐羌之前行刺我的那些人,也都是得了梁太后的授意,他们的藏身之处我没有全部挖出,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藏匿在京,现在西羌已灭,李佑乾又自焚城中,她不会忍下这口气的,你我成婚在即,我担心他们报复不成,会向你下手。”
听到他遇袭,徐予和的心猛然揪起,不由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赵洵按捺住心头窃喜,当着她的面转了一圈,“请娘子放心,我毫发无损,不过是一群败寇,还没资格能伤到我。”
徐予和没好气地笑了笑,“不过你也无需多虑,听说梁太后有女中诸葛之称,几次领兵亲征,同为女子,我很佩服她,我觉得像她那样的人物,使不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如果她真的想兴复西羌,这个时候也应该在河西路聚集西羌旧部。”
“梁太后的确巾帼不让须眉,但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昔日汴京困局,已让你受了许多苦,没想到你反而不惧生死,冒险出城调兵筹粮,也让我着实佩服,”赵洵道:“其实我把私印留给你,是怕你把我忘了,没想到范义他们会错了意,不过歪打正着,刚好派上了用场。”
“调兵非我一人之策,当时情况危急,这也是范指挥他们的主意,我只是放心不下我爹爹的安危,才想去河州看看他,”徐予和沉默一瞬,沿着连廊往前走出几步,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如果不是因我一时私心,范指挥使他们也不会为了救我而丢掉性命。”
赵洵走到她身侧停下,“非你之故,刘圭私藏的火药甲胄便是从那条暗道运进城中,是以早有防备,刘微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你们想从那里出城,必然不能全身而退。”
人非草木,眼睁睁看到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眼前,任谁都会内疚,他低头看着她,“御龙直皆是忠义之士,没有你,他们也会为了传递军情甘愿赴死,这几个月,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朝夕相处的兵士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我的眼前,但他们为了家国安定,无怨无悔。”
风过檐廊,桑叶簌簌,地上树影婆娑,徐予和盯着地面,“不一样的,你说的那些兵士是死在了战场上,至少死得其所,但他们是因为我,他们完全可以弃我而去。”
“他们不会,就像你没有放弃乔焕,你没有把他们当作仆从,而是当作朋友真心待之,他们自然也不会弃你于危难,”赵洵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温声安抚:“而且你出城所做的事,正是他们要做的事,这就足够了。”
徐予和思虑许久,方抬起眼眸,看向前方的檐角,“你来找我爹爹,应当是让他加强府上的守卫吧?”
赵洵点头,“知我者,夫人也。”
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怎么,听到这个称呼,徐予和耳后笼上一层浅红,她拧着他的胳膊,低声问道:“夫人?还未成婚,哪门子的夫人?”
赵洵咧起嘴角乐在其中,继续逞口舌之快:“没揪耳朵,看来夫人还给我留了几分薄面,这不年底嫂嫂生了个小皇子,娘娘催我催得更紧了,婚期就在下月,我当然要守好夫人,”低头瞧见她红透的耳多,又连忙改口:“要是你觉得仓促,我再求求娘娘,把婚期往后推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