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和惭愧地低下头,“我笨手笨脚,给齐医官添麻烦了。”
“这也怪我准备不充裕,也忘了提醒娘子不能摘下蒙面的绢布,”齐医官抹了把汗,按照方子将虎头、雌黄等一一放入炉中,道:“娘子身子不适,当好生歇着,今日若是没有娘子与徐中丞带人帮忙,兵士们也不会医治得这么快,我替兄弟们谢谢娘子和徐中丞。”
这声道谢让徐予和更觉惭愧,连连推辞,“我也没帮什么,就在这里打打下手。”
赵洵道:“好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齐医官见此情形,咽下嘴边的话,笑着揖了揖礼,便扭头回去继续给伤兵上药包扎。
药烟渐渐在帐子里弥漫开来,赵洵也有些受不住这呛鼻的烟气,当即扶着徐予和的胳膊把她带出营帐。
乔焕在外面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出来,赶紧把狐裘递过去。
赵洵将裘衣披在徐予和身上,又从衣裳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掉她眼角渗出的泪渍。
徐予和身子一僵,明明吹来的风是冷的,可她却觉得脸上烫得厉害,轻抬眼睫,入目是一双墨色眼眸,夜色深沉,也难掩他瞳底流露出的浓重情意,她抢过帕子退后几步,“好,好多了,多谢王爷好意,此处人多,王爷此举怕是有些不太合适。”
赵洵唇角忍不住泛起笑,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肯离开,“我回到军司,他们说你和徐中丞在这里帮着照看伤兵,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看到那边马车前站着的徐琢,他才道:“走吧,徐中丞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
“我爹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徐予和看到父亲也正看着这边,又见赵洵嘴边压制不住的笑,看来父亲对他已改观不少,居然同意让他来喊自己回去。
赵洵道:“今日大胜,我擒住了柳枯青,他说他知道关于你外翁之死的内幕。”
徐予和瞳孔骤缩,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让你和徐中丞亲自去问,我之前还奇怪为何西羌让徐中丞作为使臣商议请和事宜,原来是柳枯青所为,”赵洵道:“先前我查了许久,发现那人十分谨慎,与此事相关的人几乎全部丧命,不过有个人逃过一劫,后来改名换姓,在汴京开了家书肆。”
听到他说的这些,徐予和猛然想起一个人,“陈广元?”
赵洵点头:“就是他,你知道他?”
徐予和道:“不就是陈氏书肆的掌柜吗?我常去他那里买词集文稿,先前刘圭拥兵谋反,封锁都城,是他告诉了我们出城的暗道,也是他告诉了我外翁遇害的隐情,可他并不知道陈寺丞私下会面的人是谁。”
“他的确不知道,但我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查到此事与刘圭有关,苦于没有证据,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暗中提防,后来经过岑希提醒,发现与柳枯青也脱不开关系,虽然不知这次柳枯青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他已沦为阶下囚,命不久矣,兴许是良心未泯,才肯将真相说出。”
第100章 折花赠(十)
牢房中的人低垂头颅, 盘坐在墙边的干草堆上,自在监牢中见到这人,徐予和就一直盯着他, 可他就像块石头动也不动, 吭也不吭, 手脚被锁链束缚住也浑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端详着手里的木雕,那块木雕已经很旧了,即便牢中光色昏暗,也能瞧见几处凹进去的磕痕。
杜浔打了个哈欠,从条凳上挪起来踹了脚牢门, “发什么愣?徐中丞他们已经到了,柳枯青,你想说什么便赶紧说。”
柳枯青仍低着头,不紧不慢道:“如果我说了, 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条件。”
“条件?”赵洵斜睨过去, 唇角带出一抹冷笑,“阶下囚也敢妄想与我谈条件?”
柳枯青慢慢抬起脸, 满目云淡风轻, 面上甚至还带着笑,仿佛赵洵口中所说的阶下囚全然不是自己, “这条件柳某为何谈不得?”
“柳某?”赵洵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或许,我应该换个名字称呼你更为合适,你觉得呢?”
“穆逢春。”
此言一出, 除了赵洵与杜浔,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苏洮面色错愕, “穆逢春?他不是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吗?”
徐予和对这个名字也有些印象,因为当年父亲的被贬之地渭州,与穆逢春的祖籍华亭离得很近 ,那里的百姓们常常说起此人,科考屡屡落第,后来做了环州的军事判官,拥护边将营建堡寨,想靠军功立身却被扣上擅兴边事的罪名,几经受挫,他选择为昔日的仇敌西羌效力,这样的经历着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