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银光闪过,一道箭簇划破夜幕,正中黑衣男人的大腿,他一个趔趄,扶着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身体,鬼鬼祟祟的两人登时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即分头而逃。
紧接着,又一道箭簇飞来,射中黑衣男人的另一条腿。
黑衣男人跌倒在地,他不敢耽搁,折断箭杆爬起来继续跑。
赵洵拈弓拉箭,将双箭对准他的两条胳膊,下一刻,男人看着自己的两只废手,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正当红衣甲装的小兵自以为逃过一劫时,猛然发现自己被一柄斜横着的雍刀挡住去路,他身形忽变,朝着左侧的树林跑去,身后那人紧追不舍,他掏出一个瓷蒺藜往后一抛,手臂便被箭簇射中,他顾不上疼痛,咬着牙继续往树林深处跑去,怎料才跑两步,就被岑希用刀背挑翻在地。
岑希厉声质问:“卫三,你为何要背叛镇戎军?”
卫三趴在地上吐出口血水,哼道:“我本就不是梁人,何来背叛一说?”
赵洵一手拎弓,一手拿着卫三扔在地上的瓷蒺藜在手中抛了数下,“岑小将军这般惊讶,看来此人在镇戎军中有些年头了。”
岑希深知此次来熙州所为何事,为了不负文雍所托,他亲自挑选了三千精锐,这个卫三跟着他足足有五年了,没想到内奸藏在身边这么久,他竟一点也没发现,不由攥紧手中刀柄,回头时看到赵洵拿着瓷蒺藜把玩,想去提醒,结果发现自己多虑了。
赵洵慢悠悠走到卫三身边,目光转狠,“这是西羌的瓷蒺藜,你是西羌人?又或者你听命于西羌?”
卫三捂住被射伤的右胳膊,仰着脸不说话。
岑希道:“他是吐蕃人,五年前我将他从蕃军调入镇戎军。”
“看来就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赵洵转而垂眸盯着卫三,问道:“你的同伙还有谁?”
卫三拔出扎在血肉中的箭簇,就要往自己胸口刺,赵洵抬弓就要打掉那杆箭,岂料卫三在地上一滚,站起身来握着那箭朝赵洵面门袭来。
岑希神色骤变,挥刀将卫三的手臂砍下。
卫三惨叫一声,捂着断臂在地上不停打滚。
赵洵低眸瞧着地上的卫三,面无表情道:“那个人可是姓柳?”
卫三身躯微颤,仍是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岑希也怔然片刻,因为镇戎军中恰好有一名柳将军,自己还要称他一句叔父,他缓缓抬起头,问道:“王爷从何处得知他们的同伙姓柳?”
赵洵皱眉看他,若有所思道:“看着岑小将军的样子,像是猜到了此人为谁?”
听着臂上血液流出的噗噗声,卫三心知自己活不了多久,抢着答道:“他姓冯,他让我盯着少将军,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把少将军的行踪报给他,方才的那人便是派来与我接头的,叫做野利忠。”
这个卫三方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肯张嘴的模样,这会儿居然全盘交待,赵洵将信将疑,眯眼瞧着他,“我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给我一个足够相信你的理由。”
卫三忍着臂上剧痛,呲牙咧嘴道:“我不想死,我想活命,”他又将目光看向岑希,往前爬了几下,恳求道:“少将军,你们若是不信,去问跟我接头的那人,问他是不是叫野利忠,我们的同伙是不是又姓冯?”
赵洵摆了摆手,跟在他身后的亲卫便拎着黑衣人的胳膊把他拖了过来。
黑衣人的四肢都中了箭,方才又被人强行拖拽,已是奄奄一息。
赵洵把卫三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你可是野利忠?派你来的人可是叫冯什么?”
黑衣人突然抬起头颅,眼中冒出诸多怒火,咬牙切齿道:“好……好你个钱三,居然出卖我和统领。”
如此一看,这个卫三所说倒像是真的,只是赵洵总觉得何处不对劲。
“把这二人带回去押起来,顺带找个医工给他们好好诊治,治好了继续问话。”
亲卫们低头领命,架着卫三和野利忠往营地中走。
赵洵伸手接过亲卫手中的帕子,低头擦拭着弯弓,“岑小将军,方才你所想到的人是谁?”
岑希犹豫道:“镇戎军内有一副将,名叫柳枯青。”
“柳枯青?”
赵洵念着这个名字,手中动作迟缓下来,这个名字他记得以前听谁提过,沉思默想片刻,终于回想起来,先前他们商议泾原路经略安抚使人选时,签枢密院事周裕提到过这个人,不过他并不满意此人,众人也就没在意,而且岑琦给的名单里也有柳枯青,那便说明此人嫌疑颇大,反正镇戎军内的内奸早就不止一个两个,既然有人能在周裕面前举荐,那就写封信回京先从向周裕举荐的那个人身上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