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我打听错了?”赵洵奇怪道:“可前几日范夫人才传信回来,说你在渭州时,明明很喜欢吃她送去的羊肉脯。”
“布谷——布谷——”
暖风拂动竹枝,响起几声布谷鸟的啼鸣,赵洵眸色渐沉,这是范义在给他报信,说明有人要过来了。
然而当他抬起步子时,心中便有万般不舍,他目光如炬,直勾勾地望着徐予和,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情意。
“我走了,到时候记得送我,你这次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徐予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就见赵洵拨开垂在石径上的竹枝隐入其中,莲白的衣衫若隐若现,竹枝轻摇,风声渐起,慢慢地,便看不见、也听不清他的动静了。
她抱着毛团儿才走至庭中,岁冬和孟春两个丫头就肩并肩寻了过来。
孟春道:“娘子,我跟岁冬在车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你来,便想着毛团儿是不是又乱跑了,怕娘子一个人寻不过来,便自作主张回来了。
徐予和轻轻笑了笑,顺着她话往下说,“可不就是,毛团儿闲不住,就爱到处钻,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在竹丛里找到它。”
“娘子,毛团儿爪子里抓的是什么?”岁冬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毛团儿抱着的油纸包,“庖屋的马婶说这两日她们那儿闹了老鼠,便买了些药用来闹老鼠,娘子可要当心,莫让毛团儿乱咬这种油纸包。”
“这是羊肉脯,”徐予和笑着解释:“要不是这羊肉脯,它才不肯乖乖出来。”
有了方才应付仆从的经验,徐予和现在编起谎也脸不红心不跳了。
岁冬还是疑惑油纸包的来历,她知道娘子喜欢吃羊肉脯,可平时都是用盘装盛,她还是头一次见娘子用油纸包裹。
徐予和自顾自走着,又道:“好了,现在只要把毛团儿抱到我娘那里看着,咱们就能放心出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支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奈何风大,院中林木又多,单靠听是听不出来的。
孟春在她身后跟着,也觉得自家娘子这会儿有些奇怪,总是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可是她也不敢多问,便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走路。
等到把毛团儿安顿好,徐予和便带着她们二人去了府衙,小吏们一听她们是徐御史家来的人,很是恭敬,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将岁冬的奴籍给销了。
“岁冬,”徐予和挽着岁冬跨出府衙的大门,心里说不出的愉悦,“不对,以后应该叫你阿谷了。”
岁冬愣了愣,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娘子叫我什么都好,岁冬和阿谷都是我的名字。”
孟春笑道:“那可不行,你销了奴籍,就应该叫回本名的。”
岁冬感觉胸口闷闷的,鼻尖也酸涩得厉害,便垂下头喃喃道:“我觉得阿谷还没岁冬好听呢,阿谷是我娘看到地上的谷子随口一说的名字,可陆夫人给我起岁冬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因为在隆冬时节救下的我,更是希望我能够坚强,她说麦子只有熬过冬日的严寒,来年才能获得丰收,只要我振作起来,也能重获新生。”
“阿谷,你本来就很坚强,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吗?”徐予和把她的胳膊挽得更紧,叹气道:“我本想让你哥哥和你尽快团聚的,可是这几日度支司格外忙,他作为度支员外郎,实在是抽不开身,估计要再等几个时辰了。”
岁冬心底忐忑难安,她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爹娘和哥哥了,都快忘了和亲人相见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见到哥哥的时候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是高兴,还是激动呢?
“小妹!”
一声呼喊将岁冬拉回现实,她闻声望去,只见一名绿袍男子急匆匆从马背上跃下,连马都顾不得拴,便撇掉缰绳撒开腿疾奔过来,官帽半路掉在地上,他也没功夫去捡。
记忆里的哥哥,沉稳安静,眼前这个人的相貌虽然和哥哥有几分相似,可他莽莽撞撞,哪里还有读书人的半分气度,岁冬感觉他和印象中的哥哥一点也不像。
守在马车旁边的来财很有眼力劲儿,小跑过去把官帽捡了起来,又将毛色乌黑发亮的骏马牵在手里拉到路边。
徐予和认得那匹黑马,那是赵洵的乌夜鸣,看来他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度支司,还把自己的马借给了曾礼,否则曾礼不会知道岁冬来府衙销奴籍,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贸然离开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