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名作寒月灵璧,原是天玄教中秘境。你曾见过的玄月石,便是这些玉璧的残片,可在特定的时辰,记录下前人留下的影像……”唐阅微的脚步越发虚浮无力,缓缓停在了空地正中,“你娘当年腹背受敌,自知时日无多,只盼能有一线生机,保全你的性命,便日日在这玉璧前演练刀法,欲将她毕生所知的一切都保存在这玉璧的里……可惜却因当年一战被掩埋于此……”
她说到此处,身形忽地瘫软。沈星遥大惊失色,跳步疾纵而上将她接在怀中,却因脚下踩到松软的积雪,摔倒在地。
唐阅微躺在她怀里,伸出虚弱的手,一把握在她掌心,越发寒冽如冰:“当年……我因顾旻强行插手,与你娘和阿月分开,再找不见此间入口……可我知道此事,我要找到这里,才算真正将你娘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于你……”
“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沈星遥紧紧搂着她逐渐失温的身体,焦灼万分,“这些都放一边,我带您出去,等治好了伤,再慢慢……”
“来不及了……”唐阅微用尽所剩无多的力气,紧紧按住她的手,道,“有人跟着我找到了这里,不知为何……一夕之间便将灵璧影像尽数学去……我伤势太重,已无力回天,只能……”
“怎么可能呢?”沈星遥泣不成声,握紧她的手道,“您能从这儿去宝应县找到我,还能支撑着这么远的路走一个来回,一定能……”
“是她……是……”唐阅微话未说完,神情倏然僵住,搭在胸前的手无力垂落下去,竟就这么睁着眼没了生息。沈星遥哭着唤她,却只能生生看着怀中人断了最后一丝气息,一时痛苦万分,却闻一阵簌簌声,像是有人踩着松软的积雪,朝她走来。
来人一身黑袍,脸被斗篷的兜帽严严实实遮住,嗓音被故意压得很低:“一个武功不济,一个早被天人之物侵蚀,竟还舍身相救,可笑,可笑……一个虚伪至极的女人,怎么还能得到这么多人助益,一直走到今天——”
话到后边半句,那人胸中的怨怒与愤懑,已然压制不住,也正是因此,令沈星遥听出他本来的声音,本还算平稳的话音忽地失了控制,两肩发出颤抖:“原来是你!”
“段逸朗!”
男人心满意足地摘下了兜帽,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朝她望来:“如何?”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从何处知道玉峰山里还藏了这么件东西,所以当初我才会在剑南道见到你。而你,却用蛹人引开了采薇的追踪,一步步引我们入局。让卓然乃至文晴逐一暴露,吸引我们注意。实际却是为了……”
“你错了。”段逸朗异常平静,数年岁月惯养出的温润柔和模样,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挥不去的阴鸷与仇恨,“我当初只是想像我爷爷一样,找到冥水源头,饮之增强武功。却被想到,还有这个女人带来的意外之喜。”
他说着这话,冷眼一觑唐阅微已开始僵硬的尸身,嗤笑不语,眼里尽是蔑视:“要不是那个竹西亭,分明已受天星珠反噬濒死,还要助她最后一程,徒添这几天无用的寿命,把你带来此处,你到现在还在乖乖被我利用。”
“灵蛊不除,我不会教你任何武功。”沈星遥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你终于说实话了。”段逸朗笑声渐渐尖锐,听得格外渗人,“我就知道,你根本不会信任我。”
“所以,是你派人暗中跟踪唐姨到此,偷学灵璧武功……”沈星遥眉心倏地一紧,“那些蛹人又在何处?”
段逸朗面无表情,轻轻一击掌。转眼之间,便从周遭山谷中涌出无数蒙面之人,高矮胖瘦尽与段逸朗一般。
沈星遥轻轻放下唐阅微的尸身,身形倏然而动,倒转玉尘刀身横握在手,飞身欺至段逸朗跟前,挽刀斩落。然而面前却多了一道人墙,是纷纷涌上来的蛹人,用与她相同的招式,将她手底凌厉的刀锋生生截住。
贺尧是卓然眼中的“失败品”,只知一人套招,未得活用,不似眼前这厮丧心病狂,个个都在这灵璧下依葫芦画瓢,学成绝世刀法。
“这些旁门左道,你倒是用得很利索。”沈星遥振臂退开,提刀指向段逸朗所立方位,冷冷说道,“根本用不着谁帮。”
“那也都是拜你们所赐。”段逸朗冷哼一声。
“段元恒为一己之利伤人害命,残害各派门人不下百数,罪有应得。”沈星遥毫不相让,字字珠玑,如针刺一般扎在段逸朗心底。
“可他何曾动过白家人……”段逸朗听得咬牙切齿,“凌皓风……也非死于他手……凭什么……凭什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