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报了姓名,你们还不知我是谁吗?”凌无非取下腰间苍凛,神色淡然如常,“把锋利的兵器都收起来,换成鞭、棍一类不会留下伤口的兵器。”
“为啥?”
“让你们收便收,问那么多干什么?”
为等万刀门派来灭口之人现身,凌无非已在树顶守了许久,更是目睹了蒋庆等人来时,双方争执的整个过程,对于这帮蠢材,他实在没有任何兴趣解释太多。
眼前这无数张面具之下所隐藏的,是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甚至可能都不是人,只是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
凌无非不曾见过衰败的鼎云堂内那恶心的画面,但却听沈星遥和苏采薇说过,这些东西,个个体内都藏了毒,喷出的毒汁能在顷刻间腐蚀花草树木。
这样的东西,实在不得不忌惮。
面具人再度蜂拥而来。史大飞本已举起了刀,但想到凌无非方才的话,犹犹豫豫还是放下了。
凌无非将众人护在身后,挽剑斜扫,没有光泽的漆黑剑鞘划过空中,少了流光婉转,却多了几分沉稳,一如剑心玄铁,沉凝持重,去势恢弘。
剑鞘与无数锋利刀口相接,如一痕风转,看似轻飘飘的一式,一转眼震退数名好手。
唯有一人迎难而上,刀刃翻转向上,凝气上挑。
竟是惊风剑中最为凛冽的一势——危楼。
凌无非大惊,当下跳步一跃,以相克之势按下此人刀招。岂知那人旋了个身,又递上一记“空山”之势。凌无非心下更绝诧异,倒转剑身,向下猛地一按。刀剑交击,劲风激荡,震得那人身子一颤,连连向后退开。
他脑中倏地晃过一个画面,耳边响起沈星遥的声音:“那人故意拖延,套你的招。”
与此同时,史大飞等人俱已扔了刀剑,抄着铁锹木棍等物一拥而上。
洪湖水畔,近百名蒙面人与飞龙寨斗得正酣。
十数里外,沈星遥紧握玉尘,携一股刚猛之力,横扫而出,斩上贺尧手中苗刀,以倾山倒海之力,压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去。凛然刀意,竟比刀锋还要锐利三分,将他脸上的面具震得粉碎。
破碎的面具,在他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渗出一点殷红。
沈星遥看见他脸上血痕,心底蓦地升腾起疑惑。
戴着面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没有骨骼支撑,发黄的脓水……
难道人也可以复制,而在千千万万张一模一样的脸中,还藏了一个本尊?
沈星遥提气运劲,将刀压得更低,几乎将贺尧手中苗刀压平,玉尘锋芒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只消再近半分,便能削下他半个鼻子。
“玉华门、太和派、飞鸿门——还有哪个门派的本事,没被你给窃去?”沈星遥朗声喝问,凌厉的目光扫过贺尧面颊伤口,与布满他手背的疮疤。
她依稀记得,上回在钧天阁与此人交手时,这厮的双手分明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便已千疮百孔。
更古怪的是,他手背上有好几道伤疤,看起来已有挛缩与颜色沉淀的痕迹,不似新疤那般泛红,显然不止两三个月。
难道,此人与上回所见,根本不是同一个?
“上回在钧天阁,你不是还套过他的招吗?”沈星遥冷笑道,“怎不用他的招式来对付我?”
贺尧只笑不答,深黑的瞳孔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丝魅惑:“当真想不到,原来夫人也是用刀的好手。”
话音未落,他腰身倏地下坠,如游鱼般仰面向后滑了出去。沈星遥纵步追上,倒持长刀刺下。
贺尧身法虽捷,终究慢她一步。长刀破腹刺下,没入肌骨,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大片形似蚯蚓一般的蠕虫包裹着鲜血,倾巢涌出,转眼爬满刀身。
沈星遥震惊不已,当即拔出玉尘宝刀,那些虫却似无知觉一般,贴着刀身不住向上蠕动,却在爬上她手腕的那一刻,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迅速退回,当中好几条虫因为慌不择路爬到刀刃一侧,转瞬断为两截,啪嗒落地。
看见满手鲜血,沈星遥下意识松了握刀的手,玉尘倏地脱手,向下坠去,却被一只从旁伸来的手稳稳接住。
沈星遥愕然抬眼,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比起以往,显已消瘦,俊眉修眼,平添了几分沧桑。
“叶大哥?”沈星遥欣喜不已,“你还活着!”
叶惊寒淡然抖落刀身怪虫,略略偏头扫了一眼正艰难起身的贺尧与一地仓促往回爬的蠕虫,漫不经心道:“他没告诉你吗?”
贺尧以苗刀拄地,勉强站直身子。小腹血肉模糊的伤口内,倏地坠下一块拳头大的肉瘤,半挂在伤口内。
“他?”沈星遥上前,本待从他手里拿回玉尘,这才反应过来叶惊寒口中的“他”是谁,不及相问,却赫然看见那块吊挂在贺尧小腹伤口的“肉瘤”睁开一对小指甲盖大小的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