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张口就来:“官星不旺有用神,少年功名不遂心。”
老徐还不待有何反应,一旁刘副官的脸就先绿了,偷偷给常欢使了个颜色。
常欢视若罔闻,顾自继续说:“枯木逢春还生意,困龙自有上天时。”
“你这伢子,是在给我算命么?”老徐饶有兴趣地望着常欢,眼神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意思。
常欢耸耸肩:“是你让我背诗的,可我只会背口诀。”
老徐哈哈一笑,顺手就把糖人递给常欢,回头从裁缝手里接过了那件衣服。
那裁缝颇有眼力见,见状连声称赞大小姐的聪慧,又凑在他跟前拍马道:“有福气的大家族都是先有大小姐,再有贵公子的,参座日后必是儿女双全,因为有这位大小姐在前招福招娣。”
“招娣?”老徐心头一动,微微一顿,细瞧了常欢一眼。转头又命副官给裁缝打赏,让他再照着常欢小姐的尺寸多做几套好看的衣服。
“我们徐家的孩子可不能叫人看不起”。
很快老徐牵着常欢的手上了楼梯,进得家门,见了毓华第一句竟是:“常欢得去念书,这孩子瞅着有慧根,不能白耽搁了,只会背两句算命的判词。”
“可以,听说常德这边就有女子学校。”毓华不动声色道。
老徐笑笑:“话虽如此,西北那边的天主教会学校是督军亲自过问的,学校里教很多现代科学的知识,民国的未来需要人才,女孩子也要好好学习。”
这话跟他从前秉持的理念竟如此大相径庭。
见毓华略带讶异地看着他,老徐随手翻起了桌上堆满的书籍报刊,指着最顶上那本《新青年》道:“到底是我见识浅了,里面有几个撰稿的还是很有水平的。”
老徐低头,这倒真出乎毓华的意料之外了。
等老徐如厕之机,毓华轻声问常欢道:“你对你姊夫,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常欢却看向毓华:“你和他和好了?”
毓华微微一怔,回避道:“现在是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我们一起住?”
常欢舔了一口糖人:“姊姊,你还喜欢他吗?”
“你只管回答我。”
“可你是他妻子,不是我哎。你们真的没事了?”常欢一脸认真地看着毓华。
这话隐隐刺痛了她,可怎能告诉这孩子真话呢。遂笑了笑,“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常欢若有所思地舔了两口糖人,看着毓华:“只要姊姊开心就好,别委屈自个。”
“怎么会委屈呢?去了西北,听说条件比这儿好得多。”
“嗯。只要和你住一块,我没意见。我就是那么好伺候。”常欢仰起头,恢复了一脸特顽童的稚气表情。
毓华伸手搂过常欢,将身子贴着她:“放心吧,常欢,我们都会幸福的。”
常欢不再说话,她垂下眼睑,仿佛沉浸在糖人的甜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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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简毓华淡淡道。
老徐看着她:“怎么?是不信我能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还是不信我能从头改过?”
“我不信我自己。我不信我还能像过去那样对你。”
她指的是曾经那种浓烈的,不顾一切的,奉他若神明的感情。
老徐黯然:“我理解。毕竟这两年你没做错事,是我错了。”
他指的是娶了六姨太凌有喜的事,但毓华却摇摇头。
“那倒不重要。你知道么,当我得知你娶了凌有喜后,竟什么感觉都没有。”毓华一脸平静地道,“我原本以为我多少会在意。”
老徐怔住了,脸色很是灰败。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还是可以配合你演一出戏。如果你现在需要一个像样的家来妆点门楣。”
老徐嘴上说的漂亮,两人要从头来过,活出新生。但她并不傻,早琢磨过味来,私下派秋娟去打听过。
果然,因为凌有喜闹妖,不知怎么把军中搞得不安生,听说老徐还被冯督军当面申饬过,说他娶的是个祸害,最后这女人才被迫离开的。
所以,想必他权衡再三,觉得自己的形象更符合一个徐参谋长的太太吧。
毓华拿稳了这一点,却也不在明面上戳破,只是建议两人拟定一份契约。
以五年为期,规定彼此的权利和义务,各取所需。
去西北后,毓华有扮演徐夫人的义务,对内照顾和打理徐家,帮老徐稳定后方,对外则协助他维护军中上下级的关系,出席相关场合。
而老徐则负责照料毓华和常欢的生活,按照他所承诺的那样送常欢去学校读书,培养她成才到读大学为止,如夫、如父。
两人都只需要在外扮演,在家时分房而居,互不相扰,也不妨碍彼此的嫁娶,或寻找新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