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皇夫避而不答,退开床前的位置,命令宫人上前来喂药,“好生伺候陛下,我明日再来看他。”
“等……等一等,朕想听你说句实话。”昭平帝在他背后追问道,“到底有没有你的手笔?”
穆皇夫脚步一顿,径直出去了。
太医院使劲浑身解数,这才让昭平帝在三日后娩下死胎,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此时已经浑身青黑,当时就命人封到棺椁中送出去了。
也许从前还有母亲期待过他的出生,可到最后也只是孤零零地葬在皇陵背面的角落里,连着名字也不曾取。
这件事是江湛亲自走了一趟,到了地方是江淇办的,他倒是感慨得比江湛还多,“这个孩子瞧着比我的那个还要小一些。”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江湛拍拍他的肩膀,“大哥与二哥可想回京城?总不见得一直在这地方呆着吧。”
江淇道,“你现在是太子殿下,就不要管我们了,那毒妇倒死得痛快,我却仍旧觉得不甘心。等哪日我放得下星儿与孩子,再回来吧。至于你二哥,他有个逆贼外祖,在这里躲躲吧,不缺吃喝的,自在得很。”
毒妇指得是前太子妃齐氏,前太子一心想要得到林若水,齐氏从前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惜毒杀亲哥哥,别看能力不够也不得脸,做事是真的狠毒,还安排过刺杀林黛玉。
江湛与他也算是患难与共了,觉得他愈发成长了,“无论大哥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我给你备大宅子。”
江淇回手也拍拍他尊贵的肩膀,“趁着没人,咱们哥俩好。”
江沐站得老远不曾过来,只遥遥行了一礼。
理国公府的处置也很快,九族倒是被放过了,国公府全家抓起来也就罢了,柳佩月与柳太妃倒是得了个独善其身。
林黛玉慢慢饮下半杯茶水,“却是我对殿下食言了,我说我来做掉理国公,谁知道柳侍君倒是个有气节的,那日桃树下一见,只觉柳侍君无甚求生意志,不想真的是一心求死。殿下想怎么处置?”
“为了陛下的颜面,怎么好直说,抄家夺爵流放而已,由头也是现成的,柳侍君御前失仪,竟犯了自戕大罪。”
“已有人为柳侍君作诗,说他是不堪受辱才死的,借了从前许多昏君的事来说今上呢,俨然要是当代息夫人了。”
江湛与林黛玉见过这许多情事引出来的祸事,虽未曾就此讨论过,可他的心却是一样的,当即坦白心声道,“人活百年,睡过多少皮相又有什么打紧的,我只盼着有一知心人,厮守到老也就是了。”
林黛玉收走他面前的雨前龙井,强迫他与自己一样喝粗茶,以便塑造太子艰苦朴素的良好美德,她笑道,“殿下怎么知道知心人的心往后不会变呢?”
“若我有日负你,必叫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翻身,生生世世做你脚下的一捧土,任你踩踏。”
林黛玉自有一肚子的不好听等着他,可见他眼圈微红,说得郑重,倒也不舍得再讲什么,只是道,“那你到时候记得别沾水,万一搅成泥岂不是脏了我的鞋。”
江湛犹豫再三,还是道,“玉儿,那你要是变成一株花儿,我变成泥岂不是更好,你便扎根在我身上。”
林黛玉脸色一变,“臣觉得殿下近日得空,文章还是得做,从前的兰园食谱可还记得?虽有人替咱们继续投稿编撰,可要是殿下能亲笔一篇传回江南,于你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那少师来选一道菜?你最近喜欢吃什么?对,你最近喜欢喝这粗粝的清茶。”江湛自问自答,“少师对自己未免太过苛刻了,不过一口茶水,东宫还是供得起的。”
林黛玉摆出老师的架势,“不是我对自己苛刻,是我对殿下也苛刻,不过做人也不可太沽名钓誉,表里不一总是要被发现的,殿下也不必往日也喝这个,只是我觉得用它提神比那些名茶好得多,只在议事时候喝就是了。”
“孤明白,往后东宫议事的时候,都喝粗茶,少师觉得如何?”
林少师觉得不如何,因为晚些时候她头一回见东宫班底的时候,江湛还真的就上了这清茶,从詹事孔应仪到少詹事王子朋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东宫已经要破产了,又或者是太子殿下已经不得君心到了连口好茶也喝不到的地步了?
贾琏自忖是自己人,素日有几分脸面,干脆拍起了自己表妹的马屁,“林少师真是品格高尚,不慕富贵,这茶好,太好了啊,喝一口马上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