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段母不断看他,最后忍不住道,“不然咱们也相看相看小寡妇?你是不是就喜欢这口啊?别瞒着娘啊。”
一语既出,桌上喷饭声不绝,段县丞险些被饭呛死,边咳边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不喜欢咱们这个儿的姑娘,我想要个温柔的。”
“到底谁胡说?前儿个托人给你介绍的妹子还不温柔啊?说话声都没蒸笼上汽的声音大,你小子不会……真的暗恋林大人吧?”
林黛玉火速放下碗筷,“我吃饱了!我先去看家书。”
家书洋洋洒洒十几页,仍旧是林如海因为林黛玉三年前私自外放在骂她,信的末了才由贾敏添了两句,说是时气不好,林如海与琳姐儿都病了。
林黛玉顿觉不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怕父亲与妹妹不是寻常病痛这么简单,她现下早已不是从前只能死等八百里加急的人了,此时也顾不上段县丞的相亲故事,立马拎了王主簿进来道,“劳烦王老寻那几个给江南做特产生意的商人说说话,看看扬州近来有什么变故?”
王主簿不知道是哪里不好,却守着规矩不多问,反倒是林黛玉坦言道,“我父亲病了,我心里难安。”
二人正在这里说这话,外头小段高声道,“俞掌柜来了。”
俞掌柜便是先头与段大爷打起来的那位,俞状元的远房亲戚,借着做辣子生意,消息来源广得很也快得很,
“快请进来。”林黛玉这边刚开门,那边俞掌柜火急火燎地窜进来,随后一把关上门,险些把段县丞的鼻子拍了。
俞掌柜是个富态人,走得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顾不得别的,忙放低了声音道,“扬州回来的伙计说是林大人病了,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林夫人已经贴告示千金寻名医了。”
王主簿下意识就去看林黛玉,只见这姑娘面色发白,却还算沉着,竟还能勉强笑了笑同俞掌柜道,“您的情谊,我铭感于心,如果有新的消息,还望告知。”
“林大人放心,这是半月前的消息,咱们的消息不敢说普天下最快,也算是第二快,具体的,就恕在下不能多说了,只是这消息保真,否则我的脑袋给大人当球踢。”
林黛玉惊叹他们的消息确实是快,待到王主簿送了俞掌柜出去,她心里的弦这才敢断开,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眼泪不自觉地往下落。
“这时候觉得在家里头好了吧。”王主簿动作挺快,怕她吓出个好歹来,送了人赶紧就转回来,“你任期已满得等着上头的意思,未必就是今上亲自下旨,你瞧着这样行不行,我正好去岁探亲未去,我替你跑一趟扬州怎么样?”
三载朝夕相处,老秃头是什么样的人,林黛玉大致是清楚的,如果不是重情义,不舍得这里的乡亲,他大可以另谋前程,不必要在这里偌大的年纪做自己的下属。
她想了想道,“只怕你受不住奔波苦楚,你仍旧该探亲探亲,现在远水解不了近火,你我都是大夫,就是去了也不解决问题,反而容易留人话柄。只是我难免神思恍惚,劳烦王老与小段多上心公务了。”
王主簿一想也是,相隔千里此时除了烧香拜佛好似也没有什么用处,但他到底老辣,悄声道,“不如送两个苗医回去,别管有用没用,就是留在江南替咱们开个药材铺子也使得。”
林黛玉眼睛一亮,“您来选人手,我马上让护卫准备行装出发。”
而恰恰是这两个苗医,救了林如海的命。
王主簿知道路途遥远,挑选了一对师徒,师父不惑之年,徒弟二八年华,身体都壮实得很,又是小黑亲自带人,一路换马快行,险些人给累散架了,硬是一个半月赶到了扬州。
要不是小黑带着林如海的名帖,这几个人都要被当流民赶出去。
贾敏到此时泪已经流干了,反而能对不眠不休救治的凌太医兄妹道,“劳烦你们这几月辛苦,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林府里头给林如海的棺木都备好了,说是冲喜,可上上下下都明白,只怕是真的得用上了,从前清贵至极的府邸如今弥漫着哀伤与颓废。
凌太医安抚了她几句,又道,“夫人何必客气,外人不知道,您却是知道的,到底咱们与林大人血脉相连,这可比伺候太子时候好过多了。”
林如海的病来得古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发起烧,连带着琳姐儿也跟着烧,一开始以为是疫病,可来了多少大夫都只说脉象安好,诊不出什么,唯有凌大夫觉得不对,恰好凌太医辞官返乡,兄妹二人耗尽心力,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父女二人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