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县丞平日住在头一进,听到林黛玉院里笑闹声不断,便出于好奇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一看又要小毛驴附体了,他酸溜溜地望着那白如雪的狐裘道,“这可是从前周天子方能穿的狐裘啊。”
静夜嫌弃他烦人,便道,“你要是实在喜欢,便做个鸡鸣狗盗的勾当,夜里头我给你开门来偷就是了。”
女要孝,一身俏。
静夜这会儿虽不做先帝贵人了,却喜欢以小寡妇自居,穿着得素净,淡到几乎无色的浅蓝罗衫,发间不过两支白玉钗,硬生生俏丽得似是那雨后梨花。
段县丞听她玩笑话,本都是听得懂的话,只是见了这俏丽小白花,又听什么开门什么偷不偷的,骤然一下脸色涨红,“……不,不敢偷。”
林黛玉从充作书房的西厢房看出去,便是愣头青羞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小寡妇却是愈发泼辣了,索性把人给轰出去了。
静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笑眯眯道,“听说段县丞还未娶妻,奴婢瞧着他与静夜姐姐倒还挺相配的。”
“嘘。”林黛玉示意她不要胡说,这还得看段县丞有没有这个命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去先帝跟前执妾礼的。
自打林黛玉来了恩安县,摆夷人与巴蜀人的关系更微妙了,和从前的明争暗斗不同,他们开始暗暗较劲,比如今天林大人吃了我们家的烤饵块,连声叫好,赋诗半首又比如林大人今天怒吃我们水煮鱼两盆,还说不比状元爷的水煮鱼做得差。
但凡林黛玉出门吃东西,接待她的那一家且得每个好几天。
林黛玉借机约了几个领头的任务,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总算让这两方暂时表态不会再捣乱,这才恢复了银矿的挖掘。
可随着第二个银矿的发现,林黛玉敏感地察觉到恩安县可能又要有新的风波了。
人多眼杂,竟没有第一时间把银矿的事压下去,
按律法,银矿都是要上交朝廷的,可是恩安县不过一个小县城,兵力有限,可财帛动人心,难保有人想占为己有。
林黛玉一面装作不晓得蠢蠢欲动的众人,一面私下里递了信给四川总督吴思期,四川总督统领巴蜀与云南,按理说恩安县也是他的管辖范围,如非他的放任,断断不会成为三不管地带。
不知道该说吴思期庸懦还是有意为之,说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吴思期便是前太子吴良娣的父亲,江沐的外祖父。
给吴思期的密信石沉大海,可第二座银矿却在夜里出了事,原来是有人知道县衙人手不够,便想着避开巡逻的衙役到银矿偷偷挖掘,谁知道又遇上了另一伙人,黑灯瞎火又各自心怀鬼胎,不知怎么的竟打了起来,这才惊动了衙役,只是几个衙役哪里管得住这样大规模的械斗,他们按着林黛玉的吩咐,遇事只管回来送信,不要自己冲上去送命。
林黛玉漏夜乘车而至,望着不断传来厮杀声的洞口,若有所思道,“这个矿好像很深?”
段县丞答道,“这个洞本是先天而成,恰好那日小孩儿们相约探险,这才偶尔发现了银矿。”
外头放风的人早就被摁倒了,林黛玉仔细看了山体的痕迹,随后摇头,“不对,这个洞窟应当是人工凿成,这个所谓的第二座应该早就有人发现了,咱们得进去瞧瞧。”
偷挖银矿是死罪。
段县丞道,“那我去隔壁县多借些人?”
“不用,今日是西南风,就用烟熏。你们几个守在洞口,有一个抓一个,另外一半人沿着山体再看看,会不会他们有别的洞口逃出去。”
不一会儿,洞口就架起了柴火,打湿的木柴卷起滚滚浓烟,静夜上前又往里头倒了几包药粉,顿时一股子呛人的味道弥漫开来,顺着西南风往洞里席卷。
喊打喊杀的声渐渐变成了求救声与呛咳声。
山林的夜里凉,林黛玉裹着厚实的披肩躲得远远的,主要是怕对方穷凶极恶抓了她做人质。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冲了出来,悉数被林黛玉的侍卫给打晕扔在地上,衙役只能捡到绑人的活计。
段县丞吸吸鼻子,“怎么看他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你被呛你也流泪。”静夜淡淡地道。
“不是,我是问你方才倒进去的是什么?”
静夜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管好自己的嘴,不知道的别多问,问就是我撒的不举药。”
段县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