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帝很欣赏他的态度,“朕何曾说过这旨意是给你的?去一旁候着。”
大理寺卿丝毫不敢放松,只伏地叩首不肯起身。
为了自己的官位向皇帝求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林若水一样,烈性到受了侮辱就要当场撞死的。
想想自己寒窗苦读几十年,难道要为了一个不大熟的同僚丢官?
不不不,太不值得了。
群臣的高昂情绪本就被林黛玉打下去许多,现在大理寺卿当场背刺求饶,他们的情绪也缓缓冷静了下来。
许颜瞧着只觉得好笑,这些男人难不成真的可以为了所谓的男尊女卑,为了全天下的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与前途吗?她瞧着可未必,毕竟旁的男人尊不尊贵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可如今站在朝堂上的他们,却是切切实实的权势在手。
但是总有人不甘心,譬如九死而未悔的李御史,哪怕他猜到这一份圣旨,先贬黜的是他,他仍旧悲愤道,“陛下登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让禅位于太子,尊您为太上皇,又有何不可?何苦这样与礼法作对?”
许颜微微撩起袖子,“你不过一臣下,如何敢置喙帝位之时。你的生死与九族也在这可不可之间了。只是不知你所谓的与礼法作对,是哪朝哪代的礼法?本朝本就由太/祖这位女帝开创,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是受谁人恩惠?”
李御史不知是快知道自己快死了,还是被许颜刺激疯了,竟不管不顾地道“时势造英雄,纵然不是太/祖,也会是旁人。若当日是旁人夺得地位,我依旧可站在此处,又有什么女子的功劳呢?”
昭平帝拍手道,“许御史说你谋逆,你还真是没有叫朕失望。不必使别的什么法子了,立时传廷杖,便在这殿上打。朕不会牵连你的家人,但是朕今日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并非你谈论男女,朕才罚你。朕今日便要打压这目无君上,毫无臣节的风气,为人臣者,最要紧的是忠,不忠君者,天地不仁,尔等不过为了男男女女这等事就敢议论帝王议论储君,实在是荒谬。”
吴老尚书这时候才睁开半眯的眼,踩着陈首辅的脸面率先开口道,“陛下所言甚是,陛下是男子是女子,只对后宫有影响,臣等只一心效力陛下便是了。”
许颜让开半步,好方便禁军将李御史摁倒在地,那廷杖的棍子手腕那么粗,第一下就把李御史打得嘴角溢血。
他倒也算是个有骨气的,死死咬紧牙关不呼痛也不求饶。
许颜见群臣面色皆有惧色,担心他们给昭平帝扣残暴的名头,故而在打到第十下的时候便道,“李御史可知道错了?陛下这等好脾气的人都被你气成这样,你实在是该死。”
吴老尚书配合道,“陛下肖似先帝,最是仁善,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御史疯癫无状,便是打死也是应该的。”
一时间墙头草又开始夸奖昭平帝怎么怎么脾气好,骂李御史怎么怎么猪狗不如,林黛玉坐在最角落,望着这些人若有所思。
这些人论理掌握天下近乎大半的权力,可他们却好像没有主心骨一样。
这就是先帝喜欢的臣子,先帝骨子里和前太子是一样的,都喜欢卑躬屈膝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先帝不会看不起他们,先帝喜欢这样的墙头草。
虽说臣弱则君强,可太弱了也不太好吧。
而且一眼望去,朝上除了许颜之外,竟无一个女官,再细数外放的官员,竟也无一个女子在从四品以上。
先帝一朝女子最高的官阶就是五品,心腹如陈五娘柳佩月也是如此,待遇尚不如屠户家出身只有脸能看的柳妃。
昭平帝侧首瞥她一眼,见她虽端坐身旁不远处却好似神游天外,只觉得有趣,吩咐内侍道,“命人上些茶水,今日耽搁久了,尚有许多事要处置。”
旁人都是一杯苦茶,唯有林黛玉杯中是酸梅汤,她抿一口,只觉得牙都要酸掉了,要不是想起来自己还在大朝会上,只怕脸都要皱起来。
那模样连内侍都觉得小林大人着实可爱,忙又将另一盏与昭平帝相同的枫露茶抵到手边。
这一战后,御史台损失三名大将,御史台尚书屁都不敢放,还得上折子请罪说自己御下无方,昭平帝留中不发,反倒是另外点了三人去御史台。
三个新御史皆是女子,加上许颜,恰是四朵金花。
陈首辅已不及先帝时体面,议事反倒常常被许颜抢占先机,如今许颜也不装了,索性大大方方摆出昭平第一谋士的架势,每每把陈首辅气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