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礼是一件非常打脸的事情。
这难不成贾敏是要和薛家断了交情不成?
薛宝钗顾不上难堪,连夜便回了金陵,薛父本已睡下,听她求见,赶忙起身穿衣。
薛母很是不悦,“怎生宝钗越大越没了样子,这个时辰了还要来打搅父母歇息,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薛父向来不喜欢听她指责女儿,便道,“你这幅样子哪里是做人家娘亲的,女儿更深露珠外地赶回来,半句问候关切都没有,怎么你明儿个是要早起还是怎么?晚睡片刻便这样多的话,你成日无事只管花银子听戏,就差这半刻?”
薛母受了这样难听的话,当时就要闹起来,薛父却不再理睬,匆匆去见薛宝钗。
“我这是女儿还是冤家?哪里是要议事,竟跟那些个贱人争宠似的。”薛母恼怒地摔了瓷枕头,“打小就喜欢缠着她父亲……”
伺候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只跪着收拾残局。
再说那边薛宝钗见了薛父,连珠炮似地将今日求见贾敏的事说了,她觉着自己的行为举止并无不妥,也不觉得贾敏会替一个外面的厨娘出头,那便是更大的问题了。
薛父并不清楚她去林家拜访的事,听完气道,“宝钗你糊涂啊!你娘糊涂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闹。”
薛宝钗解释道,“哥哥胡闹惯了,如今有个人管着他,也是好的。我是想如果林家愿意出面,沈姑娘与哥哥的亲事也体面不是。”
薛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下人躲懒,这茶是今日喝剩下的还没收拾的,放到半夜里又浓又涩,薛父连着喝了两杯冷茶,人也冷静下来了,“你打小就比你哥哥聪慧懂事,因此我也一心栽培你,你母亲偏心你哥哥,所以你有些小动作我从不拦着你,只是宝钗啊,凡事不可过,诸如林家这样的门第,与咱们行事方法又有不同。”
薛宝钗对于她父亲是很信服的,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脸上少见地出现了错愕。
“我的儿啊,是我没有教好你。”薛父今日见了几位老朋友,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感悟。
他从前只想着让薛宝钗好生守着薛家家业,如此的话,薛宝钗自是有本事的,好好地做一方富商,可是以他女儿的才貌,再往上走又有何难。
要是早早地醒悟这点,好生教导宝钗行事,今日她又何至于受林家这等羞辱。
四家人本是同气连枝,贾家难道少收了薛家的银子不成?如今贾敏做这等样子又是要给谁看,要知道,贾家的二位国公早就仙逝,后继无人,王家与史家却是掌着实权的时候。
薛宝钗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最最可怕就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错处在哪里,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往常打理铺子与各家往来,也算是个伶俐人,现在回想起来,何曾登门入室与这些个功勋显贵真正结交过。”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既错了又疏漏,便要去弥补。
“与你不相干,从前是我不愿意与他们来往,只有其他三家做靠山也就够了,可现在却是要变天了,上头的贵人动一动手指,咱们说不得明儿就要去讨饭。”薛父道,“也是你母亲的过错,她娘家是武将出身,生你时候又伤了身子,便只一心在家照顾你们兄妹,既不教你,自己也不出去走动。”
薛宝钗难免想到贾敏娘家也是武将,可她看起来却是既高贵又优雅。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她茫然地看着薛父。
“我问你寻了一条路,不知道你肯不肯赌。”薛父压低了声音,“京城来了人,说上头在到处挑选合适的女孩子进东宫侍奉太子。就算一开始做不得良娣,可等太子继位之后,这身份也是不会差的。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合已久,本是要娶那邻家姑娘做良娣的,只是林家不肯,论起来你又比她差多少?”
薛宝钗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忽而想起那日见着柳絮随风而起,几乎与云比高的模样,“父亲的意思是要送我进东宫?”
“明日我带你见几位长辈,只要他们肯点头,这是必然能成。”薛父拍拍她的手,“我儿何等聪慧,你只是不会,一旦有人教你,必然出色。”
薛宝钗道,“女儿明日一定会好生表现,不叫父亲失望。”
薛父正想叫她回去休息,忽而薛母破门而入,怒道,“是我叫你去林家替你哥哥提亲,你不跟我说事也就罢了,拖了你父亲来什么,想告我的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