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道,“早知还不如脏兮兮一张脸来得方便,你是不知道这位小郡主……”
他凑近几分,悄声道,“先前我与她出门,恰是落雨天,与人有了几分争执,本是小事,后来我的人报于我知道,与我们争执的几人都叫套麻袋打断了腿,除了她,又有谁能做。”
林黛玉不知说什么好,“可能是怕当面打断腿吓着你,所以收敛了?二叔要是心有疑虑,不妨去问问。叫我说,你就是什么都藏在心里,没长嘴。”
林涵无语,重点是他长没长嘴吗?
两人闲话了半天,外头来叫吃午饭了。
林黛玉眼睛一亮,登时顾不上她二叔,不管他长没长,反正自己是长了嘴的。
长了嘴就是要吃饭的。
金瑶碧方才陪着吴岁岁玩了半天,二人都热得一身汗,已是换过衣服,金瑶碧戴了那对谢师礼,果然是精致又富贵,连着徽和长公主都赞了几句,“是玉儿那里骗来的好东西吧,瞧着就是南边儿的刀工。”
吴岁岁忙道,“长公主,这是我给郡主的拜师礼,挑得还不错吧?”
“是不错,不过可不能只有徒弟给师父的。”徽和长公主拉了金瑶碧笑道,“不是先前得了好玩意儿么,给了你的好徒弟正好。”
金瑶碧笑嘻嘻道,“知道伊吉心疼这两个小美人,吃了饭就叫她们去随便挑。昨个儿都是羊肉,想着黛玉是江南人,我让厨下做了些鱼。只是水土不同,想来也是不同的味道。”
江南的河鲜也带着水乡特有的秀气和雅致,林黛玉一时间脑子里过了无数譬如“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宋嫂鱼羹”等等菜,笑道,“因地制宜,若是有机会,回请郡主去瞧瞧桃花流水鳜鱼肥。”
今儿的主菜却是没有这样雅致风韵了,是一锅杂鱼,据说是某位厨子的看家绝活。
林黛玉坐过船,也吃过船上所谓的“杂鱼”,一般都用个头不大的鱼,它们乖巧地窝在碗里,一条条被码得整整齐齐,底下垫了姜片,大火蒸来,只加少许盐,连渗出的汤汁都是鲜的,半点腥气也无,筷子伸过去,可以将整面的鱼肉从骨头上揭下来,鱼肉嫩得要用抿的,鲜得眉毛都掉下来。
只是如今面前这盆,明显是不太一样。
小鲫鱼为主,零星的河虾螺蛳,落单的泥鳅,油里煸过的鱼肉紧实,鱼皮带脆,与记忆里柔嫩的蒸杂鱼截然不同。
杂鱼比起单一的红烧鱼,似是混合了盘中所有河鲜的精华一般,有着难以言喻的美妙,舌头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位做出的贡献更大。
林黛玉是个吃货,吃鱼的本事也是上佳,夹上一条小鱼,从鱼皮开始吃,最后吐出细碎的鱼骨,从前不太有存在感的鱼皮如今吸饱了汤汁,入口柔韧有滋味。
比起江湛的小心翼翼,怕被刺扎到,她吃的既快又优雅,明显是很喜欢。
好在她善于察言观色,见着众人吃得差不多了,便也放下了筷子,“水质不同,晋地的鱼总有些土腥气①,故而加了辣椒,滋味很足。倒不知道这是什么菜?”
难免有些遗憾,因为这锅杂鱼太大,只顾着吃鱼,这会子汤汁凉了,便不好用来拌饭了。
金瑶碧见她比昨儿还喜欢,便叫打赏厨子,顺便问问叫什么。
丫头去了回来道,“师傅说平日叫这作烩杂鱼,市场时有商贩将不好卖的小鱼小虾装成一兜,整兜便宜卖了,他便买来煮了,因此每回的鱼也都不一样。”
厨子生怕这些个主子吃得不好,又怕她们吃着觉得好,让明儿上一模一样的,因此先行把话说在了前头。
“这倒是有意思。”林黛玉觉得有趣得紧,“倒与来时吃得烩菜又异曲同工之妙了,即是一网上来的,便叫这个作‘一网鲜’可好?”
江湛忙替她鼓掌,“我觉着特别好。”
说着又要打赏厨子,“把这名字告诉他,往后也算这菜有个来历。”
林黛玉在桌子底下拽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些,反被他反手握住了手,江湛道,“好在是与烩菜异曲同工,也省得我做文章了。”
徽和长公主指了他笑道,“仔细着告诉你母亲,这般的一味贪玩躲懒。”
众人便又都笑了一回。
鱼是吃不太饱的,不似肉这样容易积食,林黛玉向来这样认为,因此她还有些不足兴,朝江湛使了个眼色,“这几日暖和,我想出门逛逛,也瞧瞧这晋地风光。”
徽和长公主只作没瞧见他们的眉眼官司,便道,“那就去吧,仔细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