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两国之间如何那是国事,她这个人又非大奸大恶之徒,他自不会去咒她。
迎着她有几分探究的视线,他道:“我只愿陛下安泰,并未想过其他。”
段曦宁依旧带着笑意道,不吝称赞:“手艺不错,朕喜欢。”
沈渊听得她这样说,心下一松,面上晕开清浅的笑意:“能得陛下喜欢,乃此玉之幸。”
“哪里学的奉承之语?”段曦宁揶揄一句,便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朕便不留你,退下吧。”
沈渊起身告退之后,素筠进来询问她是否传膳,眼尖地看到了那块玉佩,好奇地问:“陛下这块玉佩看着像是名家之作。”
刚说完,正想问是哪里得来的,素筠便想起了沈渊刚走,谁送的不言而喻。
段曦宁将玉佩拿了过来,只淡淡说了一句:“沈渊送的。”
素筠诧异,小心试探着问:“陛下可喜欢这玉佩?”
“嗯。”段曦宁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雕得挺好的。”
素筠闻言,抬眸察看她的神色,难以从她淡漠的神色中分辨出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惊得差点栽个仰倒:“若是拿出去卖应当能值不少钱。”
“陛下,这……不妥吧?”
段曦宁乜了一眼她的反应,大笑起来:“你不觉得,沈渊比朕有钱多了吗?”
棠溪剑价值不菲,他说买来送人就送人了,这块玉佩所用的玉石也是十分稀有,自己雕刻必然还要耗费不少,他也轻易就送给她了。
她又想起了梁国朝贡的事,若有所思道:“你说,朕是不是给梁国定的岁贡太低了?一个质子都这么有钱,梁国不得富得流油?”
听着她这山大王评估过路肥羊的口吻,素筠哭笑不得,玩笑道:“陛下还惦记着此事呢?要不您与户部夏大人商议商议,改了梁国岁贡?”
“开玩笑的。”段曦宁轻笑,“朕可是明君,如何能出尔反尔?”
她懒散地支颐,透过望着远处的斜阳,把玩着那块玉佩,思绪游离。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及笄那日偷听到父皇私下里与大将军顾安之说的话:“阿宁,到底只是个女儿……”
甩开这令人烦乱的思绪,她语调微冷叮嘱:“寒衣节,别忘了准备为父皇祭礼。另外记得,给贺兰辛也送一份,祭贺兰将军。”
贺兰辛的父亲当年乃是先皇麾下副将,为救先皇而亡。
先皇在时,每逢祭祀皆要送上一份祭礼,从不落下。
段曦宁登基后,送往贺兰家的祭礼也从未断过。
“是。”素筠察觉到她心绪不佳,并未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之后静静侍立在旁,默默看着她,总觉得陛下每次快到寒衣节时似乎都会心绪低落,不明缘由。
翌日,贺兰辛入宫议事时,亦察觉到段曦宁心绪不佳。
他们陛下平时甚少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他轻易便想到了往事,知道其中缘由。
屏退左右,殿内只余其二人时,他坐在她面前,温声询问:“陛下还在为当年的那件事愧疚?”
“贺兰辛。”段曦宁沉声问,“你说,父皇会怨我吗?”
贺兰辛安慰道:“当时三军在外,国都无主,易生变故,您也是不得已。先皇向来疼爱陛下,他会明白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给我托过梦。”段曦宁眸中仍是有几分失落,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
贺兰辛已经很少见她流露出如此神情了。
不知何时,她从一个爱同父亲撒娇、爱恨嗔痴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慢慢变成了如今心思深沉、喜形不怒于色的模样。
或许是从那年景明殿那位小殿下出生,她惊觉自己不是先皇唯一的孩子时;亦或许是从她将先皇秘不发丧、排除异己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会是任性骄纵的小公主,只能是坚不可摧的帝王。
他突然很想像小时候那般哄哄她,却见她一扫颓唐,恢复了平常那副内敛莫测的模样,将一封奏章递给了他:“夏元璐写的变革之法,看看。”
第27章 孤家寡人
她脸变得这般快, 贺兰辛还有几分未缓过神来,怔怔地接过奏章打开来看。只见其上条分缕析地将变法内容写得清楚明白,叫人一看便知其用意。
此外, 原本整洁的奏章上的空白处,用朱批勾勾画画地批注了许多,笔记龙飞凤舞的, 一看就知是她所写。
夏元璐所书变法内容虽好, 却夹杂着一丝文人天真, 从中可知其对各地实情所知不深, 颇有几分纸上谈兵之感。
她修改后的内容便弥补了这些不足, 使得良法初具雏形,更为切实可行。
大致看完之后, 他询问道:“陛下想要变田制,只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届时必生动荡。陛下可想好了自何处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