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段曦宁既然发了话,由不得他挑挑拣拣。
因着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各国朝贡之事,隔天他就被吏部安排进了鸿胪寺,又时常被借调到礼部、户部,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忙得脚不沾地,再没工夫想赛马之事。
如此一来,沈渊倒是清净许多,不用想如何应付他了。
将嫏嬛殿的藏书整理妥当之后,沈渊有了修书的念头,想要效仿西汉刘向、刘歆父子所著《别录》《七略》,专门为嫏嬛殿的藏书编撰一本《嫏嬛略》把嫏嬛殿中的典籍分门别类叙录,让以后来此看书的人只要翻别录便知此间藏书之况。
嫏嬛殿藏书浩瀚,想要校勘、辑佚,叙录成书,只怕不是一时之功。
并且,他如今虽在桓宫,将来在哪儿还不一定。
若以后梁国真的亡了,他一个亡国质子,还不知会被安排到哪儿,也不知能不能在桓宫中待到书编完,自是不敢贸然动手。
沈渊惟有一念头,还不知究竟如何着手,亦不知该不该动笔,便每日流连嫏嬛殿,先行阅览学做沙盘之法。
段曦宁进来时,就见他正在埋头在临时搬来的书案上记录着什么,连她进来都未发觉。
待她背着手悠哉地围着他转了大半圈,他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抬头看到是她,他急忙起身行礼,眸中有些意外亦有些惊喜。
正好,他想同她说修书之事。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凑了过去问:“写什么呢?”
沈渊正要递给她,她立即摆手拒绝:“别给朕,朕又不爱看文绉绉的东西。”
听她这样说,沈渊只好将写的东西放回原位,解释道:“关于沙盘的典籍我实在寻不到,只好从天文历法、堪舆、术数、百工之学、史书之中寻得只言片语,自己摸索,这些是我自己摘录的。”
只要能将她交代的事办好,段曦宁才不在乎都用的是什么办法,随口称赞道:“不错,都学会自己编书了。”
“这些只是手札,算不得我自己编著的书。”沈渊忙解释道,“我确实有想要修书的打算,现下犹豫不决。”
段曦宁不置可否:“想修书就修,缺纸还是缺笔墨?放心,朕再怎么也不至于差你这点儿笔墨纸砚。”
“我……”沈渊颇为顾虑,“我在此为嫏嬛殿修书,是否会遭人非议?修书毕竟不是一时之功,须从长计议。”
“读书人就爱多想。”段曦宁轻嗤,“朕允你修书,怕什么?”
沈渊心中对修书的忐忑似乎一扫而空:“多谢陛下。”
段曦宁懒散地往椅子上一坐,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仔细打量着他,直将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才开口,半开玩笑道:“沈公子,倒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说着她将胳膊按在了他正要整理的书稿上,凑到他跟前问:“先前说要随太傅入学宫授业的话,可还算数?”
沈渊愣住,他自然是言出必行的,可自回京之后又不免瞻前顾后起来。
学宫之中的学子以后大多都是要入朝为官的,她真的放心让他去里面教书吗?
这样想着,他也直白地问了出来:“我教出来的人,陛下会用吗?”
第71章 事不关己
段曦宁先是一愣, 旋即满含笑意地盯着他的眼睛,反问:“沈公子聪慧,教出来的学生必定博学多识, 朕若不用,岂非暴殄天物?”
沈渊心中一动,被盯得满不自在, 移开了视线, 郑重其事道:“好, 陛下要我做的事, 我定会做好。”
“这么乖?”段曦宁戏谑道, “那朕若要你一辈子留在大桓呢?”
沈渊闻言一怔,敛眸沉思未答, 让段曦宁颇觉扫兴。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他道:“也好。”
还以为自己听岔劈了,段曦宁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沈渊抬眼看着她,正色道:“留在大桓, 也好。”
段曦宁笑意爽朗:“难得见你这么痛快!”
她坐在椅子上, 一手托着腮,整个人显得颇为慵懒, 脸上挂着笑的时候像一只狡黠的狐狸,透进来的阳光宛若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叫人移不开眼。
或许她真的是那天上唯一的太阳, 才会如此光芒万丈。
沈渊定定地看着她,出神地想。
并未察觉到他出神,段曦宁微微倾身凑近了些, 歪头问道:“说起来,你今年已都十七, 该到议亲的年纪了。要不就在大桓安家,与我们大桓的姑娘成亲吧?”
听她忽然提起他的亲事,沈渊看着她的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担心她察觉异样,他赶紧挪开眼,不敢再对上她明亮的双眸,磕磕巴巴道:“此事,此事当随缘,不,不急于一时。”
说着他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她的反应,心里慌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