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风灌进来,直冲喉管,纪浔也喉间干涩胀痛,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更是抽痛难忍。
大雪停歇的那几分钟里,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故事的结局,以及傻子在自杀前一周同他说过的话。
“阿浔,女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它需要呵护,而不是伤害,也不是你可以肆意糟蹋、用为了她好的名义裹挟私有化的……要是你以后有了心爱的人,记住,一定不要让她伤心。”
隔天,梨园那只娇养下金贵的雀儿去世。
在她死前,纪浔也去见过她,本想端出轻蔑的姿态,嘲弄她的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可对着床上那张忧思成疾而消瘦孱弱的脸,所有的冷嘲热讽不攻自破。
只留下一句发自内心的困惑:“你得到了什么?”
黎菀两腮已经深陷进去,笑起来,更像骷髅外包着一层皮,阴影覆盖下,尤为瘆人。
“一时的宠爱,一时的欢喜,和持续不断地失去。”
“后悔吗?”
黎菀摇了摇头,“爱过,怨过,恨过,人生这一堂课,上得值,至少下辈子不会想遇到像他这样薄情寡义又胆小怯懦的男人了。”
她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秦晚凝耳朵里,秦晚凝痴痴地笑着,笑到声音嘶哑才停下,隔了一会儿,梦溪镇的夜空响起凄婉的《牡丹亭》。
第二天上午,秦晚凝被发现在房间里割腕自尽。
一个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苟延残喘,另一个不断捡拾自己破碎的灵魂拼凑着,两个人都不愿让自己解脱,为的已经不再是那男人虚无缥缈的爱,而是在替自己争最后一口气,好说出那解恨的一句:到头来,你还是输给了我。
她们争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始作俑者却安然无恙,至今身居高台,要名有名,要利得利,人前风光无限。
自纪浔也懂事起,他最害怕也最反感的就是成为纪书臣那样的人,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又和纪书臣不一样到哪儿去?
他有多卑劣,他一直看得清清楚楚,锁她在身边,不仅仅是出于一颗喜爱的心,更想让她成为自己游戏人间的同谋、共犯,陪着他在这个肮脏破败的世界里起舞,沉沦。
可笑的是,她呢,却只想拉他出深渊,亲吻他鲜血淋漓的躯壳,疗愈他,救赎他。
所有蛮横的念头在这时变成了漫天的雪,融于另一片白色中,消失不见。
纪浔也打开车门,拿上一件羊羔毛外套下了车,径直走到电话亭前,敲了敲玻璃,用口型说:“出来吧。”
叶芷安将话筒放回原位,推开门。
纪浔也替她披好外套,“就穿这么点,走这么多路,不冷?”
她摇头,摊开手掌,“你摸摸,我手还是热乎的呢。”
“那我们走着回去。”
“车怎么办?”
“先放着,到时候会有人来处理。”纪浔也与她十指相扣。
叶芷安抬头看他,忽然笑了,他问她笑什么。
“我们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步了。”
她腾出另一只手去接雪花,“纪浔也,等北城落完今年的最后一场雪,我们就分手吧。”
他很轻地应了声:“好。”
“我饿了,一会儿想吃张嫂做的蒜蓉虾滑煲和油焖茄子。”
“好。”
“纪浔也,我好不好?”
“好。”
“那你呢?你现在好吗?”
他还是说:“好。”
第31章 31 第四场雪
◎顺势带走了他慌乱的心动◎
说是北城最后一场雪来临时, 他们就分手,可谁也不清楚究竟哪一场预告着结束。
叶芷安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就放在且停的储物间。
纪浔也见包裹少得可怜, 猜出自己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是一样都不准备带走。
“簪子就带走吧。”
叶芷安嘴角在笑, 眼神却透不进光, 显得有些黯, “那是你妈妈留下来的东西, 应该是想你以后送给你妻子的,我就不带走了。”
纪浔也没料到她会用这种理由不带迂回地拒绝,稍愣, 再回神, 喉间只剩无穷的苦涩。
叶芷安岔开话题, “至于展昭, 我也不带走, 它就拜托你养了。”
展昭极通人性,听见这么一声后,忙摇着大尾巴朝她奔来, 她一把抱住, 盯住它亮晶晶的狗狗眼, 认真交代:“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你爸爸的话知道吗?还有,你还小, 不要做芳心纵火犯, 到处去勾搭女孩子。”
纪浔也掩下心头泛滥的苦涩, 在一旁笑, “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像说给孩子他爸听的?”
叶芷安一副“你自我意识不要太过剩”的表情, 嘴上也不肯放过他, “我看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有这么强的代入感吧。”
纪浔也举双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