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溪嫁给程宗文后,他倒见过她几回,但完全不知她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纪林昭忽然反应过来,“叶小姐,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
纪林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来找我是为了问我关于你父母的事?”
这话配合他光风霁月的态度,相当于将自己的嫌疑撇除得一干二净,叶芷安又是一愣,脸上羞愧难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我亲生父亲。”
纪林照欣赏她的直爽,笑着回:“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吗?”
“前不久,我在我母亲皮夹里见到一张合照,上面有您。”她暗暗吸了口气,“您应该知道我和您侄子纪浔也谈过恋爱,他和您年轻时候长得几分相似,抱着这样的猜测,我上网查到了您的身份信息,也看到了您以前很多照片,才确定合照上的人就是您。”
纪林照回忆了近两分钟,抛出一句“稍等”后,给家里的女佣拨去电话,又过了几分钟,他把手机屏幕亮给叶芷安看,“叶小姐,你说的应该是这张合照?”
叶芷安颤抖着手接过手机,转瞬大脑如蒙雷击,经历了数分钟的混沌后,她指着三人合照最左边的男人问:“他是谁?”
“我想他应该就是你的父亲。”
她的反应实在奇怪,纪林照重复问了句:“你之前看到是这张合照?”
叶芷安咬着牙回:“是。”
只不过是折叠后的另一半。
纪林照摁下心头的怀疑,又说:“你的父亲——”
“已经够了。”叶芷安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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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溪今晚也来了生日宴会,上完洗手间回来,看见叶芷安正和程宗文聊着什么。
她愣了好一会儿,确认程宗文离开,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后,连忙走到叶芷安跟前,故作平静地问:“昭昭,你也在啊。”
叶芷安极轻地嗯了声,眼神无波无澜。
“你和他刚才说什么了?”
叶芷安照实答:“我跟他说,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还有——”
她停下去看应溪的反应,没让她失望,在她的刻意之下,应溪成功上套,露出惊慌失措的反应,“还有什么?”
“我还提到了你。”
“怎么还有我的事?”
“你放心,我只跟他说他的太太看上去很温柔,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母亲。”
最后那半句语调被她拖得又轻又长。
应溪稍稍松了口气,“下回别这么吓妈妈了。”
叶芷安明知故问:“妈妈好像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不是这样,我只是还没做好坦白的准备。”
叶芷安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谎言,“不打算坦白的人,当然怎么也做不好坦白的准备。”
应溪喉咙突然哽得难受。
叶芷安进入到下一个翻烂账的环节,“在我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前,当然我说的是,不是你故意引导我的那部分的真相,而是实实在在、毫无弄虚作假成分的真相……”
她以为自己会用声嘶力竭的语调质问她的残忍,开口时,却是意外的平静,“在这之前,妈妈,我对你还有爱,而你却在用我对你的这份爱,一次又一次地凌迟我。”
话说到这份上,应溪不可能还捋不清现状,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昭昭,你先听妈妈解释。”
怕被人听到,她将音量压得无限低,“我们换个地方再聊这事好吗?”
叶芷安第一次直面拒绝,“不好,一点都不好。心虚的人是你,我为什么要百般配合你,我们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吧。你实在想换个地方,那我们就去宴会厅说,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话筒说。”
若说今晚她从未产生过当众戳破应溪另一层身份的冲动,是假的。
可要真将这想法付诸于行动,应溪现在平和美好的生活就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再严重点,兴许还会被毁个彻底。
也因此她现在抛出的这段话,只是个毫无实际效用的威胁。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一个人,即便到了这份上,也还是不想让曾经生养过她的母亲陷入当众难堪的境地。
应溪自然不敢动,“昭昭,你别激动,我们——”
叶芷安眼皮垂落,看向应溪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明显用足了劲,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那么瘦弱的手,数不清曾经有多少次拦下了叶崇唐的棍棒伤害,现如今,却成为刺痛她心脏的利器。
“你真觉得现在激动的人是我吗?妈妈。”
她用冷静至极的腔调说出最后两个字,讽刺感拉满,仿佛有根尖锐的针,扎进应溪耳朵,神经末端连接着她的心,痛感最终蔓延至喉管,堵得她发不出声音,冗长的沉默后,她松垮地垂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