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
“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不过你要是实在担心,明天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纪浔也嗯了声,又问:“你认识的人多,里面有没有靠谱的心理咨询师?”
“我记得你在北城那朋友,就那周家大公子不就是个心理咨询师?哦对了,我听说他前几天花重金拍下了一紫罗兰——”
纪浔也不给他趁机八卦的机会,烦躁地拧眉打断:“他不靠谱。”
“那行,我回头给你推几个,你自己对比着选吧。”
说完林盛安才想起问他:“找心理医生给谁看?”
纪浔也没说话,下巴朝卧室一点。
林盛安心领神会,“怕她得创伤后应激障碍?出了这档子事,也确实是得找。”
纪浔也不置可否,点了下手机屏幕,逐客令下得坦荡又无情,“行了,时间不早,你也该走了。”
“你也知道时间不早?他妈大半夜把我叫出来,你以为我没有夜生活的?就你女人是人,我不是了?”
林盛安骂骂咧咧着朝门口走去,一波说完,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推了出去,大门在他眼前合上,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响。
“……”
纪浔也回到卧室,发现原本该躺在床上的人正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他走过去,紧挨她坐下,“哪里不舒服了?”
叶芷安现在哪哪都疼,但她没说实话,“睡不着。”
纪浔也伸手,准备去揽她的肩膀,手机响了几声,他旁若无人地接起,应了声“我知道了”挂断。
叶芷安抬头看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
“刚才找到人了,不过被他逃了,现在还在追。”他半蹲在她身前,“别怕,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他这辈子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分明说着狠话,语气却是再柔和不过,叫人心甘情愿又没头没脑想去信服。
迟疑几秒,叶芷安说:“我知道他是谁。”
纪浔也不想跟她谈论这个话题,就没往下接。
“我刚才想起来了,其实在昏迷前,我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是烧烤和薄荷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纪浔也岔开话题,“为什么想到要打给我那个号码?”
叶芷安愣了愣,无措一阵后,不答反问:“你以前打给我那么多通电话,为什么都不说话?”
“怕我一开口,你就会挂断电话,然后又把那个号码拉黑。”
叶芷安只觉自己被人灌下极度辛辣的烈酒,喉管经历一阵难忍的灼烧感后,余味是绵长的酸楚。
她尝试用回忆里的甜驱散这种让人舌尖发麻发胀的味道,无果后,讷着一张脸去看他,他的眼神是另一种苦涩的感觉,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他变成了寥寥的白雾,那么轻,那么脆弱。
“为什么你只在冬天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你没把那个号码拉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淹没于同一片死寂中。
他们都在等对方的回应,有宣战的意思,更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
最终先打破沉默的是叶芷安,她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挑起一个全新的问题:“如果能开口的话,那些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
“太多了。”
纪浔也低垂着眼帘,自嘲一笑,“偶尔几次也想狠狠质问你。”
“你现在说吧。”她突然很想听。
事先在脑海里排练过千次万次,这会纪浔也开口得毫不费力,甚至连语气声调都能拿捏到精髓,实实在在质问的口吻:“叶芷安,你知道吗?柔情蜜意的关怀和爱护,自我牺牲式的保护,对我来说全是狗屁。”
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没那么狰狞,碍于台词本身并不温柔,再往里掺些真情实感,眼神里的阴冷根本控制不住。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我只希望你在我面前,能不那么清醒。”
稀里糊涂地沉迷着,稀里糊涂地抽不开身,稀里糊涂地继续爱着他,而不是为了将他高高托举着,无视自己的情感需求,非要跟他分出一个毫无瓜葛、一清二白的未来。
纪浔也深吸一口气,“不过我最想说的不是这些。”
叶芷安咬着唇,默默等待他的回答。
又一声轻嗤后,他带出一句:“今天又下雪了。”
她眼皮一颤,怔忪不已,转瞬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补充了句:“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总在冬天打给你——不是冬天才打给你,而是我只在下雪的时候打给你……你不在的日子里,北城下了三十七次雪,可笑的是,我没有一次能见到你。”
一旁的桌几上放着台加湿器,雾气在橙黄的灯光下不断散开,化成水汽弥漫至房间的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