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安时,正赶上最后一声喈喈长啸的晨钟余韵回荡在这座百年古都的上方。
长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哗热闹。
途经长街时,苏时清还特地叫停马车去张家糕点铺。
马车停在路边,时不时有为活计奔波的行人匆匆忙忙路过,脚下生风,不曾停歇半步。
苏达靠在车厢内的小窗旁,细细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想象着脚步声的主人在为何忙碌?
她慵懒的将头抵在棉布车厢,手指也一同在上面百无聊赖的描绘,等待着苏时清。
许是张家铺子的生意太过火爆,亦或是恰好是他们来的不合时宜,正赶上最早的那一锅刚蒸好的广寒糕已经卖完。总而言之,苏达从侧坐到半躺,最后又撑起身子,撩起布帘,十指趴在车窗边上,只露出六根粉圆的指尖,不住地往外望。
起初苏时清以为她是在等自己,可直到他上了车,热气腾腾新鲜出锅的糕点甜香盈满车厢,趴在车窗往外探头的年轻女子仍然毫无所动,只顾着专心致志地往外看。
苏时清见状从油纸包里挑出一块广寒糕,用食指和拇指夹着往窗边轻轻吹气。广寒糕特有的糯米香气混合着苏达最爱的桂花香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浮在空气中。
光闻味道,就足足能够想象到手中糕点的香糯口感和令人垂涎欲滴的滋味。
可苏达依旧是那个姿势,仔细看看,她的身子好像有更往外倾地趋势,就差把肩膀都伸出车窗。
苏时清一手拿着那块广寒糕,大袖下的另一只手去拍她肩膀。
苏达只觉有人拍自己,可听得正入神的她哪还分得出其他心思。只觉身后之人实在碍事,偏在这时候打扰自己,甚至还抖动两下肩膀,让他走开,别妨碍自己。
可能在此时拍自己,除了苏时清那厮,哪还会有别人呢?
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什么的苏达才猛然的回过身,小脸上虽然满是歉意,但却依旧不吭一声,红润的丹唇已经抿得泛白,还把手上食指搁在唇前,杏仁般的大眼澄澈地连眨几下,示意他也不要出声。
随后又娴熟地拉过苏时清那只空闲的手,使劲儿拽着他也往窗边凑。却没想到苏时清一个不察,竟然被她拽得脚下踢到坐榻,身形一个趔趄往前扎去,要不是他手疾眼快,差点儿直接坐到苏达身上。
苏达想戳戳他的手臂,用只能两人间听见的声调低声道,“你仔细听听……”却没想到手中戳了个空。她转头去看,却不成想本该待在她身侧的人并不在那,可温热紧实的触感仍被攥在手中。
她顺着手臂去找,直到转过身子,才蓦然撞进苏时清那水般清澈的眸子,“你在干嘛?”
“你说呢。”他下颌点点脚下,撑着车壁让身形缓慢后靠。
苏达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害的,她尴尬地缩了缩身子,弯弯的眼眸中能看到稀碎光芒。看着歉意十足,可眉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却带着得逞的俏皮。
一边笑着一边将人拉到她面前,拍拍他的手背,讨好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若不是眼底挥抹不去的戏谑眸光,还真就让人信了她是认真道歉。
苏时清不理会她,想甩开她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力,反正就是没甩开。手被苏达紧紧握着,但仍旧坐到了她的对面。
苏达见他坐远可不依了,“夫君,你坐过来。”她细嫩的双手包裹住他的大手,甩着小臂轻晃。眼底依旧盛满细碎笑意,却只有柔软,就像是讨好的小猫翻着软绵绵的肚皮等着你去揉搓。
苏时清哪里受得住她这个架势,只能轻叹口气,甘愿认输。任由苏达拉着自己做回她身侧,她还特地给他让出半扇小窗,轻点他的手指,让他去看。
苏时清望了她一眼,便抬眼去看小窗外。
小窗外正对着张家铺子的西墙根,因为是犄角旮旯也不会有客人来此,便给了一群五七岁的小孩子提供了场地。再加上张家铺子的老板娘非常喜欢小孩,经常会将糕点的边角料分给这些小孩们。这些小孩更加变本加厉的整日汇聚在此处。俨然一个小秘密基地。
苏达也只是在车里等得无聊,凑巧过去看看。想知道现下的小孩子跟她儿时玩的有什么不同。
就正好听见个让人心惊的消息。
此时窗外的几个小童还在,嘴上说着的内容,依旧没变。
一小童手持小木杖,躬身塌腰,亮晶晶的小眼紧盯前面的小坡上的黑黝黝的小洞,口中说的内容却与手中玩的捶丸八竿子打不着,“五皇子,娶寡妇,圣上听闻,天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