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环着自己腰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真是阴魂不散呐,王二狗!
几人刚出街口,就见一辆华贵马车疾驰而过。车上挂着牌子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红木底上刻着洒金小字——敬。
马车带起的热风和碎砂糊了路边几人一脸,转眼就停在了正前方的如安坊。
如安坊是个极普通的坊市,里面没有官邸,住得都是些有钱的商贾人家。
一位郎君先一步躬身而出,看着年纪轻轻,玉树琼枝、贵不可言。
他嗤之以鼻地扫一眼马夫搁置好马凳,便气满志骄地跳下了车。
苏达:“这是敬王?”
王二狗:“嗯。”
苏达是虽不认得人,但是认得字,这是敬王的车马。
刚想说这敬王来如安坊干什么。
就看见马车上的锦缎车帘又被缓缓掀开,一位纤腰楚楚、丰肌弱骨的娘子躬身将皓腕搭在敬王手中。下一刻只听一声惊呼,娘子就直接陷入敬王怀中。
王二狗啐骂,“世风日下。呸!这两人怎么还在一起?”
暮色遮住了眼。
苏达纳闷,难不成敬王已经指婚了?怎么和这女子如此亲密不避讳?
还没等弄明白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原本在身侧人已经大跨步上前,朝如安坊的方向冲去。
等王二狗走过去时,敬王怀中女子已经进了坊。
两人看样子应该是熟识,敬王笑着跟王二狗打招呼,可下一瞬,冒着青筋的一拳就结结实实地挥在了敬王那张如玉的脸上。
饶是离得很远,苏达都忍不住牙口泛酸,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呐,竟下如此狠手。
第51章 赌书泼茶咱们不用择优,能捞着就行。……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下去,转眼就到了八月。
许是一场银竹过后,凉风渐起。仿若几个时辰前还盛夏的暑气中煎熬,而此刻连同日日叫嚣不停蝉鸣虫叫,都已收敛老实。院中的柿子树上,新洗的葱绿中亮起一盏盏黄澄澄的小灯,正不分昼夜的将小院笼罩在阵阵明朗之中。
小灯照耀的巨大芭蕉叶下,一只冷白的修长大手抬起小窗,撑上支木。被芭蕉叶上蓄积的雨水浇了满手,微凉的雨滴顺着指缝间滚落,也不见他不抖落,而是反手去接,清冷的掌心上攒上几滴透色雨珠汇成一小滩,清冽嗓音震起一番涟漪,“庭梧叶叶初报秋。”
指骨张开,一道水流顺着指缝如高山冷泉顷身而下。
沾着水雾的冷风不受阻拦地,贴着水墨洇染的大袖钻进略带暖意的屋内。
“夫君?”娇俏的声音中带着迟疑,“天凉了,别站在窗口吹风,现下正是用功的时候,可别过了寒气,生病就不好了。”
苏时清转身又回到桌案前,手中握起书卷,眼神却不住的越过书页撇向不远处的罗汉榻上。
这张罗汉榻是近些日子苏达特地找人打的,原因说来有些好笑,说是为了方便照拂自己读书专门做的。一张单人软榻,上面摆有小几,闲来无事时,苏达就靠卧在镂空雕花繁复的围子上手持一本闲书看得起劲,美其名曰,陪读。
小几上时常搁上一杯放冷的凉茶,苏达总会时不时地啜饮两口,半天下去也只堪堪饮去一杯。苏时清也是读书后才慢慢发现,原来苏达不喜茶水。于是这两日便唤暮色煮了甜甜的紫苏饮,果不其然,这才端来一时半刻,已经下去了小半壶。
苏时清唇角扬起满意之色,端起桌角还温热的紫苏饮,爽快的一饮而尽。虽不如茶水醇厚甘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正巧苏达投身看过来,望着他上翘的嘴角和已经空闲的瓷杯一阵揶揄,“我还不知你居然更喜欢这些甜水,天天备茶看你喝的也挺欢喜。没想到你口味竟和我如此相似。”
“夫人说的是。”唇角笑意不减,手中执杯落入整洁桌案,又提笔将今日所读的《春秋》誊抄一遍。
科举考试中的墨义和帖经专门考察学子对儒经和道经的熟悉程度,需要死记硬背外加理解其意。对于苏时清来说,最难的不是背诵,因为他将需看的书籍通读一遍,发现大多已然印记在脑中。最难的,是字体和明法。他不知自己为何通读《四书》《五经》却不写楷书,身在大晟却不懂例法。
即便从平西口中了解到,他大概是一个名为“宿影”的暗中杀手组织的首领,这个组织看来只拿钱办事,自然不拘例法。他身有高强武功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他读书干什么?
他对于自己的过去,只有一个大概的模糊印象,却不清晰,就像一张拼凑而出的画卷,却独独缺了最重要的几张。不过他也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的杀手,顿下手中笔,抬眼去看毫无形象可言的夫人,心中一阵被温水浇灌般熨帖。现下这般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