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在解毒剂上的药材特殊,做不了他用, 只能投机倒把在泸景瘟疫上。而当泸景不需要那些药材时,能炒上天价的宝贝骤然间成为一堆处置困难的垃圾。
徐雍启指骨在木桌上一下一下随意轻敲,将来龙去脉补充完整:“来泸景前,我曾向父皇讨要了几样东西。”
“其一,是泸景军队的调用权力,若泸景兵马不足以达到目的,可向上申请调动虔州所有兵力。”徐雍启目光虽温淡,眼里所含意蕴却如灼热火炬燔得人心慌。
炽热火炬扫过三位地方官,他接着道,“其二,对扰乱管治泸景瘟疫的官员——”
一个小小的停顿,后四个字震得人胆战:
“就地处决。”
郭永志腿一软,“噗通”一声又跪地上了,未等徐雍启说什么,便两股战战地要将从上任安昌知县以来的糊涂事交代得干干净净。
郭永志:“王爷,一切都是卑职们太过糊涂,我早劝过不能对百姓太过严苛,也不能一味将百姓的反抗压下去。前阵子姓李那小子打头闹事,好不容易压下去他弟弟又上赶着撒泼,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吕弘量讪笑,上手捂住郭永志的嘴——他这样交代下去,泸景府衙的所有家底都要交代完了!
吕弘量:“王爷您别听郭兄瞎说,他胆小怕事又愚笨,听风便是雨的,您慧眼如炬,定不会因他说的这话,就地处决我们几个吧?”
他腔调一向打得圆,待人接物流滑狡诈,到了徐雍启面前却多几分战战兢兢。他小心翼翼地仰头,补充道:“卑职们虽做了些错事,但也没伤天害理,何况我们从前跟着欧阳百山做事,说起来和王爷也算有几分交情呢。”
欧阳百山是欧阳将军的长子,而欧阳将军对徐雍启有恩。
拿那一套压到徐雍启头上来了。
徐雍启闻言抬眼,炯利目光扫过吕弘量,轻笑了声,“娄樊知县说的是,本王同许多人都有交情,当年淮漓水患,本王也是看在与太师交情份上,仅仅将那二位官员斩首罢了。”
仅仅,将二位官员斩首,罢了。
那更严苛的处罚,会是什么?
沈阁乔适时开口,弯着一双杏眼巧笑嫣然,“王爷您真仁慈,那些贪官合该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才是!”
吕弘量不说话了。
徐雍启接着道:“若在年前能将泸景瘟疫之事彻底治理好,视轻重缓急、将功抵过,本王可以不追究从前之事。”
几人眼睛亮了亮。扇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此举从来有效。
“那王爷要卑职们做些什么?泸景以北各省府克扣的药材卑职们会加紧去催,而那些为非作歹的山贼,待泸景瘟疫过去后,衙门会努力派人去镇压剿灭。”苏建章轻咳声,目光扫过一旁五花大绑的徐忍冬,视线隐含了几分杀意,“至于眼前这个意图谋害王爷的狗贼,不如立马杀之。”
好消灭人证。
待徐忍冬一死,他们再偷偷将那份供词烧掉,如此便死无对证。等徐雍启一走,他们可再继续从前的勾当。
徐雍启略抬眸,“留着他还有用。”
苏建章抿唇,“此等狗贼,杀之也难以泄愤,留他又有何用?”
见徐雍启神色未变不为所动,苏建章转了转眼珠,接着道,“王爷,若是让泸景百姓知道您已捉拿山贼却不杀之,您想想百姓会如何看待您,又会如何看待我大荣的官府?”
沈阁乔听得不由嗤笑一声,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地“哟”了声,道:“苏知府,您还知道在意泸景百姓的看法呢?我瞧您这府衙大门紧闭的,还想您愿意泸景百姓当您死了呢。”
苏建章见沈阁乔只着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随从打扮,又听徐雍启唤她“小乔”,只以为她不过是个贴身伺候徐雍启的丫鬟。在徐雍启面前有几分分量,但也不过是个丫鬟。
一个丫鬟,敢同他一个知府犟嘴,甚至嘲讽?
苏建章冷哼一声,“本官同王爷说话,有你一个丫头什么事?守着王爷伺候,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沈阁乔挑了挑眉。
徐雍启正要驳斥,沈阁乔却侧头冲他笑了下,眉眼弯弯,并无不悦与委屈神色。同时,她笑容的意思,是让徐雍启不用替她找回场子。
她不必用翰祁王妃的身份才能压回苏建章一头。
沈阁乔“噢”了声,转回头接着和苏建章说话,“小乔确实不太懂规矩,还是大人的规矩好,方才大人见到王爷都未行礼,王爷还没说怎么处置那个山贼,大人一个知府倒先吆喝上了。是小乔不懂了,原来泸景的规矩是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