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王爷来者不拒,本就清冷的肌肤透着寒冰似的白,身子左摇右晃,话都有些不清,光景帝没发话,也没人敢走,只一拨拨上前敬酒,到了最后,陇西王爷不知如何依靠在了五皇子身上,紧紧拽着,无论身旁内侍如何劝解都不撒手。
光景帝看够了,方发话,“瞻儿,既如此,你便将王叔送到锦绣宫中,务必小心。”
五皇子根本俯不下去身,双手搀扶着陇西王爷,低垂着头应是。
陇西王爷退去,光景帝独独留下了大长公主驸马周老太爷,全身卸了劲般往后靠在软枕上,望着空旷的大殿,面色浮现疲惫和力竭。
周老太爷默了默,心里叹息一声,想到该来的总会来,遥遥望着上首,道,“圣上,可是为了陇西王爷忧愁?”
话落,便感到一股凌厉强势的视线投来,威猛摄人的雄狮虽然老了,可依旧强悍,光景帝有些不悦周老太爷的直言不讳了,宫殿内气氛更是冷冰冰的。
周老太爷丝毫没觉失言,呵呵笑了两声,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要被年轻人赶出来经历风雨,顶着批判的视线回忆道,“圣上,微臣老了,这些时日总是想起旧事来,先皇在时,常宣老臣下棋,您也知微臣一手臭棋,还经常悔棋,每次先皇忍到了半截骂臣愚臣,后来先皇慢慢也容忍了臣。”
说到糗事上,周老太爷一把老脸觉得燥热,继续道,“下棋中也不全是骂臣,偶尔也说些私事,先皇是一国之君,也是丈夫父亲,当说到您时,夸奖您最是心底仁厚,不争不抢的,却最是招人疼,先皇说也想将您放到跟前好好教育一番,可转眼想,打眼了对您也不是好事,不如让您按照心中所想去走,您心思清明正直,无论如何也不会走歪了去。”
光景帝没想到父皇曾这般评价他,想到父皇对他默默关照,心里感动的酸胀,出声不由也温和了些,“父皇目达耳通,足智多谋,朕总是比不上。”
“圣上,您过谦了,这些年四海升平,百臣俯首,天下学子啧啧称赞,俱彰显您的圣明,您勤于政事,夙兴夜寐的,您的辛劳百官连着微臣都看在心里的,光有一腔武力,贪图冒进,手段狠辣,只能震慑了一时,却无法使人心服口服,也不是长治久安的法子,治家如治国,先皇曾说您处事谨慎稳当,思虑周全,任何事到了您手上,虽看着缓慢,但内里早已被您分析透了。”
一番话说的光景帝心里妥帖,多日甚至多年的疑惑,一朝被解决,四肢百骸犹如打通般,周身轻松,回首看这他在位许多年,从不曾放松,也不敢懈怠,只要求自身不要被后人指点昏君,他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也懂了父皇点他继位不是无奈之举,原来一切是他心障罢了,是呀,陇西王爷军权再高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又有何惧。
凤仪宫中,气氛更是冷如寒冬腊月,所有婢女全被遣了出去,空荡荡的宫殿中只有皇后和孙夫人,角落里的烛火闪烁,映照着皇后神情晦暗不明,孙氏心中又惊又惧,内里不比皇后好受,想到白日听到时,她更是惧怕了一个趔趄。
孙氏想到老爷的嘱托,咬了咬舌尖,钻心的痛意让她定了定心,顾不得尊卑,端起身旁的茶盏便往前走去,搁置到皇后手中,叹息一声,“皇后…”
孙氏张口无言,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皇后木木抬头,定定望着孙氏,眼中犹疑不定,“此事可不是儿戏?”皇后眼神看向桌子上的纸,画着一个胎记,似叶花叠加,早已忘却的记忆如流水破闸而出,狂风暴雨,魏府大夫人,以及曾寻不到的产婆,当年她有过疑惑,派人去寻时,被太后发现斥责荒唐,“得了癔症不成,连*着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了!”
原来是她们!皇后凄厉地笑了起来,眼里的恨意看的孙氏心惊。
笑完之后又是一阵悲痛的啜泣,想到那孩子还救过她的命,她第一次见便格外亲切,可怜她的孩子,自幼身体瘦弱,不得喜欢,想到此心里便如刀割般难受。
皇后忽然想到什么,嘱托孙氏,“快派大哥去护着他。”
“皇后不用担心,老爷知晓第一刻,便派暗卫潜入魏府了。”
皇后后怕点点头,想到狼子野心的他们布局这么多年,恐怕就是为了如今的局面,看着孙氏打量着她,她晓得孙氏想的什么,喃喃道,“所有人都以为我魔怔了,这个印记却刻在我心里了。”
这俨然是不需要查证,皇后便确信了的,孙氏心里一阵骇然,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大哥可告诉你接下来如何做?”
“老爷让妾身带话,明日贼人必定作乱,老爷会趁机告发他们罪行,到时候来个当面对质,让他们有来无回,让您千万不要着急,只需明日配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