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也不恼,阴恻恻盯了身后的人一眼,起步离开,两个龟奴拖着两脚虚软的殷妈妈跟在身后,沉闷一声响,桐君看着殷妈妈被扔在马车板子上,身体僵直,眼神里含着热泪望来。
桐君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走远,慌乱之下一颗心似被攥住,她虽没明白琉璃为何要一而再的确认她的身份,但明显事有蹊跷,可殷妈妈不能不管,这可如何是好。
空灵侧身观察着桐君,不晓得琉璃为何纠缠她,更不懂偎红楼的鸨母怎么会牵扯到她,她得将这一切尽快禀告主子,思定,牵起她的手,发现冰冷一片,知道必是害怕了,却只能故作不知,关切道,“可是累了,若不回去休息。”
手指上的温柔让桐君思绪有了松动,怔愣抬头望向空灵,只听到她要回去,骤然灵光一闪,对的,要找他,他这般睿智,必能明白其中关键,眼下她不能乱。
桐君将手抽开,微仰了嘴角,发现实在笑不出,只道,“恩,许是累了,灵姐姐,我先回客栈了。”
空灵将她送上马车,回到后院换了一身衣裙,将头发包裹成髻,提着一个篮子,装作买菜妇人,拐入了一个巷子。
屋内,杜润安刚从商行回来,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精光,唾骂道,“黑心肝的东西,只顾着谎话连篇,也不晓得给上盏茶水。”
沈克揶揄道,“你敢喝?”
“有何不敢!”杜润安和沈克性子都是豪爽不羁,只挺着下巴道,“金银还没见到,卸磨杀驴也太早了些。”
沈克听到有人把自己比作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十里坐在门外廊檐下,偷窥了一眼屋内,沸反盈天乱糟糟的一切,也不晓得先说要事。
等着众人笑够了,杜润安才敛了玩笑,道,“韩立虽言语闪烁,但估摸事情已落定,最后也未说死,只让回来等消息。”
“又是这句话。”沈克怒骂了一句,将他们在商行的事情也说了一遍,话语大差不差,这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连着杜润安此时拿不准主意到底事情成没成,众人都看向魏鸷,等着他发话。
魏鸷环视一圈,将目光放到院内,大家也跟着视线看去,院中八角荷花缸里面的荷花开的正艳,缸沿上站着一只鸟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里的鱼儿,空中一声啸声,鸟雀眨巴了眼睛,斜着头看了一眼,瞬时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檐下。
众人愣神中,影壁后绕出一人,正是无落,身上是石青色纻丝锦袍,此刻大步走着,却没想到众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犹疑的在身上打量了下,不解道,“哪里不对吗?”
沈克和杜润安俱都没回答,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到魏鸷身上。
无落上前禀告道,“主子,刚才林全喊属下过去,一阵和颜悦色,恭维奉承,还言明此次是奴才的好机会,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魏鸷点了点头,道,“你如何答的?”
“属下应承下来了,问他是何生意,何时开始,林全只说回来等消息。”
沈克嘟囔了一句又是这句话,觉得他们是不是戏耍他们,一身的肉绷的紧实,似要拍案而起,杜润安脸色也不好,若是计谋被他们识破,那他们的心血都白费了,蛰伏这许多年又算得了什么。
再往下想去,他们如瓮中之鳖,恐怕一众兄弟性命迫在眉睫,沈克终是忍不住这般命悬一线的紧张,起身松了衣领,壮实的胸膛露了出来,声音从胸腹发出嗡嗡作响,“魏鸷,你倒是说个话。”
魏鸷难得沉思不语,将四海,唐知亓,韩立,林全连在一起,又将三人的消息细细斟酌,院内啸声急促尖锐,从上空俯冲下来的一只红鹞子站在水缸边上,发出低声的咕咕,外凸的眼睛下面有一条垂直向下的黑色口角髭纹,忽然一个定住,对着门口冲来。
尖锐的雀声随之响起,从檐下抖落下几根羽毛,两个闪烁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山野猛禽猎食,心里一个激灵,听着窗沿上沙漏的沙沙声,更是心内打鼓,目光殷切望着魏鸷,骐骥能说些言语,最起码不要不发一声。
魏鸷忽然想起京城出发前,曾去驸马府拜访,老驸马爷周聿卿早已不理世俗事,在后院整了一块地,每天锄草种苗,颇有些悠然野趣,周士暨领着他去拜见,老驸马将周士暨打发出去,才将草帽从头上摘下,迎着光细细打量他。
看了许久,瞧他泰然自若,朗笑两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到了这般岁数,合该闭眼等死,却不成想心中还有腔孤勇,罢了。”
叹息两声,却没接着往下说,而是转了口气带着些埋怨道,“我这孙儿自幼被长公主养的挑剔霸道,唯独还能听你两句话,呵呵,小子,你还真聪明,知道这次危险重重,要拉上他同路,这下我就是不想管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