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鸷略颔首,大步往前走去,走过一个木制镂雕座屏,眼前一亮,原来屏风后面是一排雅间,进屋后,那娘子麻利地将窗户推开,潺潺水声便传来,原来店铺后方便是横穿整个苏州城的清河,河如其名,河水清莹澄澈,碧波荡漾,时有精致画舫伴着娇笑吟唱,或有摇橹船上船夫船娘叫卖。
茶食店娘子实在压不住好奇,时不时看两眼,心里直赞叹这娘子倾国倾城之貌,真是看得人心发软,眼神痴痴盯在那张光艳的脸上,忽然错眼间触到旁边主子冷厉的警告,忙收敛了心神,担心漏了马脚,笑脸上前,“娘子,妾身夫家姓吴,可喊妾身一身吴娘子,您可想要莲蓬?”
说完也不待桐君回答,直接在窗户上伸出半个身子,喊道,“老汉,来两个莲蓬。”
那老汉停了叫卖,摇着橹慢慢靠来,将手中的莲蓬全递上来,憨笑道,“吴娘子,不用给铜钱了,明日去你家喝茶。”
这寻常遍野之物能换壶热茶,怎么看也不赔,吴娘子也不较真,只应声说好。
如意已掏出铜钱,被吴娘子在身后背着的手推了,等着转过身来,将莲蓬递给丫鬟,笑道,“都是相知相熟的邻里,不用给银钱,再说您是远来的贵客,喜欢这新鲜的,恰妾身能办到,妾身高兴还来不及。”
一叠声亲近的话,让桐君也不自觉放下警惕,她心里一直期盼便如吴娘子这样能有个生存技艺,看着吴娘子爽朗麻利,她的一颗心压不住的雀跃激动,只觉梦寐以求的奢想原这么活生生,一时之间也有了结交之意,“吴娘子,客气了。”
吴娘子看着她接话,眉梢挂着得意,嘴里一连串的俏语,“娘子不但美还心善,您喜欢喝什么茶,碧螺春,武夷岩茶,白茶还是龙芽,小店里还有各样茶食,妾身可以说全苏州城所有的茶食在小店里都能吃到,话梅蜜饯,鲜花饼,桂花糕…”
桐君犯了难,看向魏鸷让他做决定。
如意和青绿接过莲蓬,取了雅间的小碟,隔着巾帕细细剥出嫩白滚圆饱满的莲子,屋中刹那全是莲子的清香,吴娘子看了两个小丫鬟一眼,叹息十香没来,怪想念的。
魏鸷出声吩咐,“一壶茶,两样茶食,选你们小店最拿手的。”
“是,您稍等。”吴娘子断了遐思,委身退了出去。
因隔着屏风,也不但心有人窥探,桐君拿了碟子上的一个莲子举到他嘴边,如笋如玉的两指之间微露一点圆润,倒真引得他有了胃口,魏鸷张嘴吃下了莲子,桐君瞬时抽回了手,脸颊燥热羞恼看着他,见他面色淡然,又怀疑自己多想,可手指上的暖湿迫的她心颤。
屋里如意和青绿站在身后,她也不敢嗔怒两句,只得缓了好大一会儿,身上的滚浪才下去,出声时已然平静,由衷赞叹了一句,“吴娘子真厉害。”
这次魏鸷倒真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察觉他似有似无的往她手上看,心里警告自己多想,他堂堂副使大人,又不是登徒浪子,怎么也不会做如此勾人引诱的事,转了思路瞬时便镇定了,再一次解释道,“吴娘子管理这偌大的茶食店,还能布局如此分明,真真睿智聪明。”
“就这么喜欢她?”
桐君点点头,却不敢说是她一直的念想,只道,“嗯,妾身很喜欢。”
“稍后几日,我这边有事无法陪你,你若得空,可随时来这里坐坐,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桐君没想到他这般贴心,心里熨帖,对他更是绵软,双手搀着他手臂,身子便靠了上去,“谢谢老爷。”
魏鸷摸了摸她的头,心思泛着阴郁下沉,却又顶着向上攀升,左右见绌的感觉还第一次有,只得强势将心底隐秘不安压下,眼底泛着十足的冷硬,他只知道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走他身边即可。
屋中一时静谧,外面响起谈论,窸窸窣窣的,不过倒也听得清楚。
“晓得不,昨日苏州城进了大批的车马,听说有的马车辙深指般,是什么一想便知。”
“是什么?”
那人左右张望了下,悄摸摸的说道,“能听响的东西。”
“嚯!”
“运这么多银两做什么?”
那人看着一桌之人一问三不知,鄙夷了一眼,最终还是得意道,“做什么,发大财呗。”
“这么多金银还想着要金银,可别只想好事,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说不是,在苏州城可不是有金银便能做生意的,也不是做生意便能挣金银的,有的需要你拿金银进去赔个底掉,有的什么都不拿,便能得满屋金银。”
周围的人俱都哈哈笑了起来,在这苏州城可不就是这样,起先还以为多大的能耐,这么一通说下来还什么都不是,说不定几日后连他们都不如,眼睁睁看人倒霉,想想便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