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砚之,仇嘉铭,言宜歌……她的同辈同道。
是庭岘,赵良甫,谢颖,韩智闵,石川介……她的前辈师长。
是生者。是死者。是漫长历史之中,为棋之一道上穷黄泉下碧落、九死不悔的棋士们。
深冬京城,乍然如天破一般,白雪飘扬,茫茫地落在浩大的露天场地之中。
天地净白,宛若一色。陡然一阵风旋,将一片将要落进庭见秋颈间的雪花,高高扬起,扬至高渺的天边外。
——天边外,有人此刻静默着,微笑着,听她说话。
“我的每一步棋,都是有意义的。”庭见秋清冽的嗓音,在风中低沉响起,“它带着我对二十六年来经过我生命的棋手们的情感与记忆。将任何一个人从我的生命中剥离,我的棋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棋存在,他们就永远存在。我的棋,能横穿时空,泅渡冥河,跨越死生。我的棋能带回我思念的所有的人。
“人工智能的棋,永远、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一场意外的雪落得迅疾,钟氏杯的工作人员立即组织全体选手和记者转移到室内,继续进行接下来的记者会。
进入本赛的选手都在场,然而记者们显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冠军身上。
记者:“您此刻的获奖心情?”
庭见秋:“奖杯太沉。”
记者:“印象最深的对手?”
庭见秋:“老仇,毕竟只有他赢过我。”
记者:“请问可以透露一下接下来的参赛计划吗?夺得世界冠军之后,下一步打算向什么目标发起冲刺呢?”
庭见秋想了想:“更多的世界冠军。再来一两个头衔吧。”
口气狂妄,要冠军、头衔,说得像点菜一样。
偏偏她是秋老虎,记者唯有溺爱。
“说到头衔……明年有国手挑战赛啊!”有记者想起。
现任国手头衔持有者谢砚之突然被cue。
有熟悉江陵长玫选手的记者起哄:“秋老虎和小谢是很好的朋友吧,难道不想把他的头衔撸了自己戴吗?”
庭见秋紧张地望谢砚之一眼:“没这回事,别挑拨离间。”
谢砚之无奈地回望:“秋秋,我妈可是谢颖。”
庭见秋:“?”
“你递过来的国手挑战赛报名申请表现在就在我家书房放着。”
“……被发现啦。”
有记者嗅到二人之间不寻常的亲密气息,更进一步好奇探问:“二位真的只是朋友吗?之前小谢是不是还点赞什么cp粉的微博来着……”
庭见秋还没回答,早有别家记者为棋手打抱不平:“问点跟比赛有关的,别扯私生活!被言宜歌骂得还不够吗?”
言宜歌看热闹的表情一僵,理直气壮地双标:“我不让你们打听我的私事,没说不能问他们的呀!”
潜台词是:有瓜,快问,她也想听听。
庭见秋打断:“等一下,我先确认一下,钟氏杯世界冠军,直升九段,对吧?”
一旁,棋协的工作人员给出明确的肯定答复。
不仅庭见秋能凭借钟氏杯冠军,在定段两年内顺利直升九段,成为华国继谢颖之后第二名女九段;就连亚军仇嘉铭,手握跨度十年的钟氏杯两亚,也能直升九段。
庭见秋了然地点点头。
然后,向着最初八卦她和谢砚之关系的记者,粲然一笑。
记者:“???”
记者:“等等,什么意思???”
她不回答,只是笑,笑得狡黠,得意又亮堂堂,像是偷偷在掌心里藏了一小捧糖,笑笑又偷瞥向谢砚之,他也跟着笑,耳尖红软,神采似春光映雪。
记者会全程直播。此刻,弈世棋坛上,讨论钟氏杯的,讨论AI与百番棋,一时都停了。
【我去,我好像品出了什么大瓜。】
【随二百。】
【天杀的仇嘉铭你给我出来!!就是因为仇嘉铭再三在直播里拍胸脯保证他俩纯友谊,我才晚嗑二百年!!!】
……
一年后,江陵高架。
庭见秋九段坐副驾。谢砚之九段坐主驾,手握方向盘。高架上,两百万的保时捷,慢如老牛拉车。副驾车窗摇下一丝缝,秋风和暖,略扬起庭见秋眉边的发稍。
谢砚之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亮出丛遇英的名字。
庭见秋帮忙接了。
“喂师兄,你到哪啦?”
庭见秋看一眼导航:“还有八公里。”
“咦小庭姐姐也在啊!那还好,八公里半小时之内肯定能到。”
“你师兄开车。”
“……”丛遇英手一抖,把电话给挂了。
庭见秋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原处,转向谢砚之:“你这车技,恶名远扬啊小燕子。”
谢砚之不服气:“遇英上一次坐我的车是几个月前了,他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