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角部二十余目棋,换取张博新白棋十六子大龙,消除边部、中腹种种隐患,也为官子埋下伏笔。
不亏。
棋钟最后倒计时的读秒声愈发急促:“五,四,三,二,……”
方才棋钟报时时的不安感,再度在庭见秋心头腾起。——总有哪里不对。
按照围棋比赛规则,棋手必须提完盘面上所有子之后,才可以按下棋钟。
庭见秋自幼行棋,从业余1段起,就在庭岘的指导下练习抢棋钟,手速惊人。她可以做到在五秒内落子提吃,收完三十枚子,再从容地按下棋钟,皓白指尖在棋桌上晃出明亮的残影,然后在众人叹服的目光下,放松一下酸痛的手指,轻飘飘地说:
“基本功而已。”
今天,不知怎地,她的基本功失效了。
在她终于收完盘面上十六枚白子、飞身扑上棋钟的那一瞬,棋钟响起尖锐的超时报警。
庭见秋,超时负。
第68章 罢赛要公平,要说法。
棋钟的超时警报,引动赛场大厅里,裁判、工作人员、特批媒体及部分仍在原位下棋的棋手,向庭见秋一桌看去。
攀柔面露震惊,确认棋钟确实显示黑方五次一分钟保留时间用罄,宣布庭见秋超时负。
庭见秋这局棋下得最久。江陵长玫与京城华一的四台比赛,至此结束。
丛遇英很顽强,仍然中盘不敌葛皓,落败。谢砚之稳稳歼灭老对手金真敏,言宜歌也拿下了迟纬。
庭见秋输棋之后,江陵队与京城队各赢两局。主将桌的战果,决定这一轮,江陵长玫落败,积1分,京城华一积2分。
积分榜刷新——
京城华一积5分,位列第一。
江陵长玫总分4分,排名霎时下落。
庭见秋收好棋,指尖仍在颤抖。方才捶棋钟捶得狠了,掌心都拍红了。纵是掌心拍红,也没有救回来。
更让她难受的是,这是一盘本来她有九成把握拿下的棋。
被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超时,葬送了。
她失魂落魄地步出赛场。
门口,谢砚之一直在等她。
他也听见了赛场里棋钟的超时警报,在从赛场里出来的棋手和工作人员那里,听说了庭见秋超时负的事。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他的手指,与庭见秋冰凉僵硬的手指,绞在一起:
“没事,没关系。都有这种时候的。”
庭见秋脸上一片空茫,像柳絮落满的河滩,没有情绪,也不应他的话。
不怪庭见秋没反应过来。连谢砚之都很诧异,庭见秋这一年半来,高密度地训练、比赛,她对30秒与1分钟的读秒间隔,敏感到像是在脑子里装了个电子表。
谢砚之甚至见过庭见秋用哑了的棋钟,和丛遇英下快棋。
庭见秋下棋根本不用看棋钟上显示的倒计时,就能稳稳地在倒计时走完之前,落子拍钟。
这样的人,竟然会超时负?
“不对。”庭见秋低声。
“什么?”
“棋钟不对。”她掀起眼,眸光凛然。
谢砚之一怔。在他怔愣的间隙,庭见秋松开他的手,拧身回赛场,自己先前比赛的座位上。
张博新还坐在原位,和领队钱文平在方才比赛使用过的棋桌上,小声复盘,听见她的脚步声,略翻起眼看她一眼,没搭理。
攀柔在一旁,收拾记谱用的电脑器械,见她来了,面露忧心:
“秋秋,你没事吧?”
庭见秋问:“柔柔姐,刚才我用过的棋钟呢?”
攀柔看了眼桌面。棋盘、棋碗、棋子、参赛双方名牌,都在,唯独少了棋钟。
她喃喃:“刚刚,好像被工作人员收掉了。”
——为什么工作人员会这么着急,先收走一个小小的棋钟?连攀柔心头都涌上疑窦。
庭见秋面色泛白:“哪个工作人员?”
攀柔在忙自己的事,当然记不清:“棋钟怎么了?”
“我的钟,时间快了。”
她走出赛场之后,在脑中不断重复方才听到的棋钟倒计时声:十、九、八、七、……三、二、一。这不是一秒一个数字的节奏。
没有“好像”,没有“可能”。她确信。
她的一分钟保留时间,实际上,只有五十五秒。
棋钟就是证据。
张博新听到她与攀柔的对话,不耐烦地扬声:“着急紧张的时候听报时声,当然会觉得很快,棋钟没问题,就是你心急而已。新人就是新人,不会是第一次用棋钟吧?”
庭见秋面无表情地偏了偏脑袋:“我不到三岁开始学棋,七岁练习拍棋钟,你连一秒的间隔都分不清,你也配在我面前卖老?”
攀柔见她动怒,连忙拉她:“没事,这个很简单,就算棋钟没了,调监控就可以了。别急,我联系棋协,让棋协和场地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