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日相处下来,石川理九段对着机房门口公示处,用胶水贴得层层叠叠如云片糕的处分通知,陷入沉思。
在日国棋院,他是受处罚最多的一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刺儿头,日国棋院老头们见了他就摇头叹气绕道走。
来了江陵长玫,那才真是进了土匪窝,一个比一个浑。
开了眼了。
棋手们挨罚多,整日里请吃饭,谢砚之、仇嘉铭出手阔绰,带着同事们出门下馆子,专挑附近街边巷尾的好店贵店。中午饭点一到,随便谁吆喝一声“吃饭”,大家便像小学生春游一样热热闹闹蜂拥出来,由负责请客的老板带路,开荤去。
江陵长玫一行人,在大马路上走得三三两两、稀稀拉拉,人堆里不时响起大笑和鬼叫声。
丛遇英年纪最小,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加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天饿得早,肚子空得心慌,越走越快,冲到吃饭队列最前,回头催促:
“欸,你们不饿吗,快点——”
他眼尖地从队伍里发现了最游离的两个人:“是我错觉吗,师兄和小庭姐姐怎么总是走着走着就凑到一块去了?”
谢砚之和庭见秋互看一眼,同样一脸莫名:“没有啊。”
两个人又像两朵萍花一样不着痕迹地散开。
走出两步,丛遇英又猛一回头:“你们好慢……不是,师兄和小庭姐姐怎么又挨到一块去了?你们俩落在队伍最后面磨磨蹭蹭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
仇嘉铭圆场:“他俩就是咱队顶尖战力,棋力相近,很有话聊也不奇怪啦。”
同为顶尖战力的特聘外援石川理九段:“呵呵。”
言宜歌小声:“他俩要是在聊棋,我把路边井盖吃了。”
丛遇英暗恋未遂,但开窍了,福至心灵惊恐发问:“你俩不会,在谈恋爱吧?!”
谢砚之与庭见秋异口同声:“没有。”
仇嘉铭揽过谢砚之的肩头,一副哥们懂你的姿态,对丛遇英说:
“遇英弟弟啊,论恋爱,你还是太年轻了。我跟你说,像他俩这种,能成早成了,拖到现在还是朋友,八成是互相没看上,没戏。”
谢砚之耸肩试图挣脱了一下,仇嘉铭块头比他大,笼着他肩的胳膊纹丝不动。他面带微笑放弃了。
谢砚之吃瘪,一旁的言宜歌暗自爽翻,憋笑得面部表情扭曲。
“要说棋,我在咱队里确实是中游;但是恋爱,我可是上过恋综的,论理论、论实操,咱队里谁有我明白啊,你说是不是?”仇嘉铭振振有词。
他言辞恳切,丛遇英大彻大悟,感动道:“仇哥真靠谱,改天给我也讲讲。”
“包的!”
挨着马路肩走得笔直的庭见秋,落在队伍最右侧,一直没说话。
杨惠子偷跑上去,挽过她的手,偏过头说悄悄话:“所以你刚刚和谢九段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老凑一起。”
她还记得大半年前,在江陵棋院附近的湘菜馆子里,当着她和罗佩佩的面,庭见秋亲口说过,只当谢砚之是朋友。
因为朋友是安全平等、彼此欣赏的关系。
不知道时过境迁,她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庭见秋眨了眨眼,似也有些迷茫:“我和他没说话。”
“啊?”
“就是……走着走着,步子就撇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在马路上,人会本能靠两侧,避着车流走。”她语气里几不可察地带了些烦躁,“我会多注意的。”
庭见秋这样说了,杨惠子心知,她在理性基础上做出的决定没有变。
只是情感的微妙偏移,不是理智的决策所能左右的。
杨惠子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回头含笑,飞快地看了一眼谢砚之。
栽在犟种身上,只怕有些人要吃苦头。
Zen的诸项功能里,棋手们最喜欢的一项,是输入棋谱之后,Zen可以模拟对方的棋路,和棋手们对局。
棋手无一例外胜负欲重,得失心强,输一盘棋能记恨好几年,却又不总是有机会能和对头对局。如今,只要手头上有足量的对手的棋谱,就能和虚拟出来的对手再较量一次。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在模拟切切深恨的对手;
后来,石川理和庭见秋,在电脑上,捣鼓出了一个石川介。
石川理摩拳擦掌:“以前和我大伯下棋,我一边下还要一边受他的教训,现在耳边终于清净了。”
来围观AI训练成果的孙建民闻言一笑:“给Zen开发一个对话功能,也不是不行。”
“……那不用了,怪吓人的。”
两人创造力升级,又在另一台电脑上,模拟出了庭岘的棋风,一人操作一台,让赛博石川介和赛博庭岘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