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杀千刀的东西……”
“小点声吧,这是在病房,怪叫大耳朵驴。”谢砚之安抚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到巴不得自己划我一刀。”
言宜歌瞪圆了眼:“是啊,第一刀被抢了,我能不急吗?”
庭见秋接过言宜歌手里的一包衣物,说她去换身衣服,请言宜歌照看一下谢砚之。
谢砚之幸福躺平,言宜歌挂起邪恶的微笑,坐在他床边,举起一袋散发着温热甜香的蟹黄小笼,在他眼前晃了晃:
“喊声师姐听听,我就给你吃。”
谢砚之呵呵冷笑:“饿死事小,师姐事大。”
“……”言宜歌露出嫌恶表情,不情不愿地把小笼包递到他左手边,“好烂的谐音梗。”
她和谢砚之,是当年首尔围棋道场里,仅有的两名的华人棋手。
十一岁那年,她刚到首尔,尚不能熟练使用语言,是谢砚之不厌其烦地带她练习朝语,帮助她和老师同学交流,在朝国棋手排挤她的时候,陪她摆棋。
她真挚地向谢砚之道谢,男孩一向端着装腔作势的老成笑容的脸上,现出一瞬的认真:
“不客气。我也很想听有人跟我说华语。你来之前,我只能在网上找点华国电视剧,吃饭的时候放着听。”
原来她不在的两年里,谢砚之也曾经像她一样寂寞。
无论后来怎么彼此嫌弃结仇,互相拆台作弄,在首尔并肩学棋的三年,他们算是对方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托付信赖的后背。
一笼包子,谢砚之吃得慢条斯理,边吃边假装不经意地瞟向大门。
他在等庭见秋回来。
庭见秋这才走了十几分钟。
“谢砚之,我确实是讨厌你。”言宜歌看他吃得心不在焉,神色复杂,“之前。”
谢砚之突然被骂,微扬眉梢,等她下文。
“我讨厌你虚伪,总是想讨好所有人,但其实又没真的把谁放心上。”
谢砚之垂眼,含糊地“嗯”一声。
“但现在,我又觉得,你爱她爱得太认真了。”
言宜歌没有说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但两人心照不宣。
谢砚之没什么反应,安静地吃包子,半晌,才绽开一个自嘲般的苦笑,低声:
“原来我是爱她吗?我还以为我只是喜欢她呢。”
庭见秋在医院的卫生间里,换了身衣服,简单洗漱了一把,用清水把身上的脏污洗净了,才拾掇出一个人的样子。只是脸色仍然差得要命。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略过微信里弹出的无数问候消息,打开弈世的棋闻论坛。
弈世论坛中的几座千层高楼,都是有关华日友谊赛的。
首先,是有关国家队人选的争议。
庭岘的丑闻,她在新象杯闭幕式上对邱左思出言不逊,还有表演赛时的失常表现,都令棋迷网友无法信任她有代表华国出战的能力。
她在华日友谊赛中,连输两局,更是让棋迷网友愤慨:
五番棋,几乎没有让二追三的先例。庭见秋连输两局,败势已定,甚至有可能,华日友谊赛的第一组比赛,就被对方零封,剃成光头。
这种可能性,是华国围棋绝对不能承受的耻辱。
之后,她看到了那张作为导火索的照片:第一轮比赛后,她捧着红檀木盒,跟在谢砚之身后,扬着下巴正对他说着什么。
这张照片,坐实她和日方有故。
评论里,骂她的居多。还有不少,连着谢砚之,乃至于整个江陵长玫一起骂,说庭见秋收受日方贿赂,身为领队的谢颖和谢砚之不可能不知情,都是一丘之貉。
——纷繁复杂的舆论,她一概不知。谢颖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卸载她手上所有与围棋无关的APP,减少她与外界的接触,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好奇过,每日吃饱睡好,睁眼便是下棋,成了个无事小神仙,还胖了几斤。
那些骂她的话,质疑她的话,她尚且可以不放在心上。
唯独偶尔冒出的几句“谢砚之活该”,刺目,钻心,她忍不了。
又往下划,划到一层高楼,标题赫然是:
【华国职业围棋棋手要是没人了,让虎哥去华日友谊赛,也比庭见秋强。】
评论区一片附议。
由于秋老虎一直没有实名认证,所以弈世的棋友将她当作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业余强豪,还为她编出了一个晚年悟道、错过定段机会的辛酸故事。虽然仇嘉铭在直播时几次透露过秋老虎是一名女棋手,但绝大多数的棋友还是根据秋老虎的棋风,直觉地将她当成一名男性;又因她经常走出十几年前流行的定式,猜测她年龄应在三四十岁左右,称她为“虎哥”。
她第一次顶着“秋老虎”的三字ID,在论坛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