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从不畏惧他人的注视,只是他初次上朝堂,有这么多人看他属实奇怪。
怎么回事?
不待他细想,那边秦政就来了。
待他在王座坐下,众人跪拜问安。
而后,嬴政方起身,就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微微抬眼一看,果然是秦政在看他。
众臣皆低头避秦政锋芒,唯有他起身就迎了他的目光,对视间丝毫不避。
胆子倒是大得很,秦政在心中道。
众臣还等着他发话,秦政没有看人太久,只是在移开目光的前一瞬,朝他露了笑。
带了些许狡黠。
嬴政瞬间觉得他不怀好意。
今日所要议的,还是疫地与蝗灾的后续处理。
在此之前,秦政命人宣了为众人加封官职的王令。
这一封王令下来,嬴政算是知道了今日为何这样异样。
加封一般是要在其后附上因由,其他受封的臣子都有详细原因,可到了他这,秦政只说了他有功,何功之有,却没有补充。
他所做之事只告诉了秦政,秦政知道他有功,官倒是给了,但是给得很暧昧。
不说升迁原因,那么在他人看来,嬴政就很像是得位不正。
他先前还奇怪,为什么秦政一直没有问他此事具体,本以为他是事宜繁多忘去了脑后,没想到是在这里给他下套。
不问具体,事后他去寻秦政要个说法,秦政还可以借这个由头把错推给他,转而把自己摘出去。
一年前,他只是宫中的一个侍郎,只此一年,他莫名得了长史之职,如今又高升了客卿。
其间无功,又未明确是秦政一派,他的出现太过突兀,都不用想,定是会惹来朝中人生疑。
他们想去了得位不正,至于怎么得位不正,不知道秦政有没有在其间操纵他们所想。
若是以后他拿不出什么政绩来,对于真实有功的臣子们来说,他就是被排挤的命运。
倒是防止他结党的好手段。
来朝上第一天,秦政就给他使绊子,方才那笑果然不怀好意。
加封的事告一段落,秦政又说去了疫地。
瘟疫之势因为瞒报,终究还是没有及时控下,向周边扩去。
王绾忙于处理疫地之事,蝗虫灾情和税粮之事暂且搁置,来信请派他人分去这两项重担。
秦政本意是让此次受封之人前去,以继续巩固他的势力。
那边昌平君芈启却站了出来,道:“大王,臣愿担此重任。”
若让他去,此次回来,指不定就要邀功。
楚国宗室近来一直安分,此时忽然跳出来,不知道是何用意。
但他既然站了出来,秦政自是不好回绝,斟酌片刻,道:“那此事便倚仗昌平君。”
“谢大王。”芈启领了旨意。
此事落定,再由堂上臣子汇报了些近日之事,也便散了堂。
嬴政自觉今日之事会给他带来麻烦,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
临近出宫,他被吕不韦拦了步。
周边人见他被拦下,纷纷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吕不韦打量他片刻,缓缓道:“崇卿,听闻本相在秦东的封地混进些蛇鼠,你可清楚此事?”
说的怕是嬴政安插眼线的事,只不过他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是秦政透露给他的?
嬴政低头看他,道:“下官不懂相邦何意。不过,相邦莫要记错了。”
他轻飘飘回了一句:“在秦东,相邦何来的封地?”
吕不韦在秦东的封地经此一事已然被秦政收走,这句话自然戳了他的痛处,心道如今他失势,连一个新上任的客卿都可以对他出言不逊,正想反驳,那边却有小厮来。
“大王召崇客卿一见,客卿请。”
秦政这个时候召他作甚,嬴政不解其意,不过正好从这里脱身,于是道:“下官先行,相邦自便。”
于是当着下朝百官的面,他又随人去后殿。
待在此处正准备看好戏的众人见他忽而被传唤,视线多少随其而去,又听吕不韦在一旁骂了一声:“以姿色示人,无耻!”
一时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
难怪他升迁得如此迅速,原来是这样?
还未走远的嬴政自是也听到了这句话,无言一阵,心道他怎么会想去这个层面。
如果不是他为了泄愤故意这样说,难不成是秦政的暗指?
可秦政再怎么为难他,也不该会拿此事开玩笑。
这样的谣言出去,可不仅仅是他的名声败坏,就连秦政也同样是被诽谤。
究竟是不是他在背后主导,反正就要见他了,一问便知。
自上次为他熬药汤,两人也是好些时日未见。
待进了屋中,嬴政与他对坐,直接道:“大王不将臣之功告诉众臣,独独告诉相邦,这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