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崩溃与绝望终于散去些许,扶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笃定道:“此世既然有我二人,定然不会像从前。”
嬴政并未有回话。
近来发生的事他估计还不知,嬴政也不打算此时就告诉他,只默然以对,以示默认。
两人对坐片刻,扶苏见嬴政还是皱着眉,不免担心,问他:“父皇真的无碍?”
虽觉得他一向无坚不摧,但对于此事,扶苏不信他一点触动都未有。
嬴政只摇头。
可看他的神色,又全然不像什么都没想。
扶苏低落道:“我以为父皇不会再瞒我了。”
听这低落的声色,嬴政抬眼看他,就见他哭红的眼睛配上这幅委屈神色,显得是万般可怜。
难以言喻的阵痛中,他不免失笑。
一个两个都爱对他用这招数。
不过不比秦政总是触及些原则性问题,扶苏这要求显得很是简单。
他叹气道:“打击自然有。”
“不过,”嬴政坚持了方才的说法,道:“相比这些,我更愿意去看未来。”
说完,见扶苏还是探寻的面色,无奈道:“其余所想关乎大王。”
“好吧。”扶苏适可而止。
关于他二人的关系与其间弯绕,扶苏还没有勇气去听太多。
“满意了?”嬴政问道。
扶苏赶忙点头。
“那作为交换,”嬴政自他床边起身,抚去了他的发顶,道:“不许再想太多。”
扶苏乖乖答应:“好。”
“这段时日由王姑娘看着你,”嬴政可不给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机会,道:“若你还思虑过重……”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幼时抄的书,可还记得?”
扶苏的嘴角略微抽动了下。
那时若课业学得不好,或是顽皮闯了祸,就会被先生罚着抄书,顺带还要被状告去嬴政面前。
而那时的嬴政可不会心疼他,一般都会毫无波澜地默认先生的责罚。
扶苏原以为他未曾在意过,没想到都是这样掩在心底,直到现在显露。
“记得。”扶苏方才头疼欲裂,这样一番话下来,头是不疼了,却是有些晕乎。
嬴政轻敲了他的脑袋,只道:“切记。”
扶苏又点点头。
听他答应,嬴政这才放过他,又看着他躺下,示意他再休息一会,最后是出门去。
亲卫跟随他而出,一出门,这二人就朝了府外去,而紧随而至的,又是另外二人。
出门的自然是去给秦政报信,嬴政没什么意外。
意外的是,他一出门,就见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王乔松。
还是她先打的招呼:“客卿。”
“嗯。”嬴政答应道。
答应完,他本想拜托她帮忙盯着扶苏,方想开口,却听王乔松唤道:“父皇。”
“嗯?”这称呼可不比寻常,嬴政难得愣神。
见他果然愣住,王乔松心下明了,又赶忙解释道:“客卿不要误会,只是听到了扶苏梦呓的只言片语。”
嬴政可不觉得只是这样简单。
这姑娘机灵得过分,在这听了这样久,也不知是不是听去了许多。
不过,让她知道也没什么不妥。
嬴政安然应下,报以浅笑,道:“劳烦姑娘日后关照,如见他还忧心过度,可随时传信于我。”
“好。”王乔松也没多问,欣然答应,而后朝里看了一眼,像在问如今可不可以进去。
“请便。”嬴政将她让了进去。
在她的明媚笑意里,嬴政转了身。
一转过身去,他面上浅笑就尽然散去。
随后,他兀自离了宅邸,也不顾身后两个亲卫紧随,不知去处地在城中独行。
人来人往的城池中,他独自前行,未有目的,未有去向,最后,他不知不觉走向了高处,反应过来,他才惊觉自己已然登楼而立。
高处的凉意吹得他清醒了不少,他朝下俯瞰着,看了这繁华城池许久许久。
直到看见天边黄昏,他这才放过自己已然疲累不堪的身体。
回去府邸,已然见了月光。
他又去寻了一趟扶苏,见他神色状态好了不少,言语间也不再执着从前。
虽知他必然不会这样轻易当下,但至少不再那样偏执。
近来奔波,又一朝得知这样的消息,他从扶苏那处出来后,哪也没再去,只回去自己房屋躺下。
可就算是这样累,也大早就躺下,嬴政却一直未有入眠。
心中堆满的事山峦般紧压着他。
是继续往前,还是止步不前,亦或是回去从前。
与秦政的约定与得知的事实在脑海中状若争吵,他从来不停的脚步在此刻有了迟疑。
夜半时分。
嬴政最终是未有入眠,推开屋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