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本觉得没有区别,可经他这样一说,那怀疑又涌上心头,怎么甩都甩不掉。
秦政不想再想,他将这些犹疑和引出的心碎尽数怪在了眼前人身上。
扭打不开他的桎梏,他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肩头。
感受到他明显因置气和心伤而散出的情绪,嬴政忽略了那点疼,也不怪他生气,不怪他咬人,叹气道:“一直骗你是我的错。”
他不再这样制住秦政,反而将他好好搂到怀里,柔声道:“方才那样说,亦是我的错。”
“既然知道了我是谁,你就该知道留我对于你是威胁,”嬴政揉着他的后背,道:“以后没必要留我在身边,放下这些,好好走你自己的路。”
秦政终于松了嘴,哑着声音,道:“你说这些,不过就是想走。”
嬴政听着他胸腔的震动,轻笑道:“委屈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秦政将这点情绪尽然藏了,道:“你这般说话,不过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
他这次终于从嬴政怀里挣了出来,冷声道:“我偏不如你的意。”
“我不认为你能放弃秦国,”短暂的伤心可掩盖不了他一贯的敏锐,秦政道:“你在朝堂定有筹谋。”
“你如今手中无权,长相也与我不尽然相同,仅凭对未来的了解,你当真以为,你能对我有威胁?”
作为崇苏,他还能以秦国的未来作为要挟。
可同为秦王,秦政知道他不会做不利于秦国之事,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在背后帮他。
被他知道身份就是这点不妙,嬴政在心中叹气。
太过了解,一点哄骗人的余地都没有。
马车驶动的速度在一瞬间慢了许多,秦政感觉到其后的平缓,转而问他:“近了边境?”
嬴政没有回话。
秦政则对外道:“停下。”
车夫并未搭理他,车轮依旧向前。
“让他停下。”秦政又与嬴政道。
嬴政只回他:“若你答应离开,他自会停下。”
秦政不与他掰扯,只道:“不是想走吗?”
他掀开车帘,看着外边隐蔽山林,道:“你我对剑,若你能胜过我,我便放你走,如何?”
嬴政拒绝他:“我怎知这不是拖延时间的手段?”
“以秦王之名起誓。”秦政只道了这一句,随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嬴政同样看了回去,好一会,终于是道:“停下。”
车夫听到他的指令,这才缓缓勒马。
两人下到一片较为开阔的林间路,月光照映下,两相举剑以对。
秦政先出了剑,刺得又快又狠,直朝着他要害去。
果不其然在半道就被挡下。
接下来的每一剑,秦政的剑都走得这样含着百般狠劲。
嬴政全然不攻,就这样配合着他躲。
他知道秦政这是在发泄。
刺出的剑有多用力,悟出真相的这些天,他估计就含着多少怨气。
就算秦政再怎样理智,他离开后,这股怨气也会经久不散,这样一口气憋在心底,总归是不好。
不如让他好好发这样一通火,也算是对一直以来骗他的一点补偿。
多少剑刺出,秦政总归是破不开他的防线。
他意识到对于这个年长的自己,他终归在许多方面都落了一截。
他转而剑走偏锋,擦着嬴政的剑过去,又在他收剑格挡之际,全然不躲,抬了左手就去防他的格挡。
嬴政双目猝然一睁,紧收了力,撤剑而退,道:“你做什么?”
秦政不答他,继而又是同样的招数。
嬴政被他这样无赖的打法逼得节节败退。
又是一剑落下,嬴政被他的剑横到了面前,只来得及用剑尾抵住他的攻势。
两人在寒光中较劲,嬴政道:“你不过仗着我不会伤你。”
“又为何不伤我?”秦政更加施力压下去。
剑身相接,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秦政问他:“是为了不伤在秦王位上的我。”
“还是单单不舍得伤我?”
他的问题,与嬴政方才问他的相差无几。
秦政并不相信相处这样久,他对自己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就算不是喜欢,就算是他把自己当做孩子一般养大的亲情,那也该是有的。
可就连这种感情,他都弄不懂其间究竟有没有掺杂着他的身份。
既是开了口,秦政对他的怨气压根就止不住,又是一剑砍下,他的神色和剑上寒光一样锋利:“自始至终,甚至直到方才,你都在骗我。”
“骗了我十余年,一句你的错,就想掩盖一切。”
分明厌恶他说凭什么,可秦政的第一句质问,却也是这样的话:“你凭什么?”
不仅想凭一句话就带过所有,在此之前,他还那样出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