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妍儿,是不是妍儿?”
她本执了卷新书在屋檐下读着,一下子被姐姐妹妹们包围,硬要她也投针取巧。
她实在无奈,依言投了,看那针晃荡一阵浮于水面。
大家围看影子半日,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人道:“这针影像不像支笔?”
这话一出,有几人跟着附和。
“像,确实像支笔。”
“针影似笔,那就是织女娘娘让妍儿描龙绘凤。”
另一人接上:“描完绘完,便于刺绣。”
她望那针影,心中却想,若是似墨笔,为什么不能是织女娘娘要她去应科举。
大家说着笑着,过一会儿,姑姑们前来考校她们的绣工。
“织女娘娘赐福,你们总得拿出几分本事来才是。”
姑姑们说这话时也是笑着的,姐妹们收了碗盏,也就四下散去了。
明琬宫院中晒着宸妃娘娘的数十卷书册,七夕曝书,传闻可使书不生虫。
月上柳梢,宫中几处楼阁外陈列着些瓜果酒炙,摆设坐具来祭祀牵牛、织女二星,祈祷来年耕织有序,风调雨顺。
容璇换了一身杏黄色绣芙蓉的锦裙,是未入宫时宁远伯府备的嫁妆。
熟悉的马车停在乾安门外,祁涵执了她的手,今夜七夕佳节,民间有庙会。
二人信步于街头,几条主街两旁都支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卖些吃食和小巧有趣物件。时有京兆尹的官差巡视,确保佳节官民同乐。
祁涵熟知容璇的脾性,见到不同的七巧果儿便都停下买上一些。
容璇饶有兴致地挨个尝过去,七巧果样式各有千秋,味道也不同。
偶尔尝到喜欢的,她便笑盈盈递到帝王唇边:“夫君也尝尝。”
这一声“夫君”,不知甜过多少七巧果。
身后侍从不远不近跟着,总在十步内。
夜色笼罩大地,不少人家门前都挂起灯笼。灯火盛然,映照出万家太平安宁。
街上行人愈来愈愈多,二人牵着手,遇见街巷岔路时,本想往清静些的一处走。
却发觉另一条道上,人群深处不知有何喧闹,似是发生了什么事端。
容璇停下脚步,祁涵正欲吩咐人传京兆尹官差,忽见人流之中,有位年轻的郎君艰难带着一位姑娘挤出。
他们神色俱是紧张慌乱,但见他们紧紧挽着的手,似是一对眷侣。
人群很快豁出一道口子,有五六名护卫模样的壮汉闯出,手持木棍,显然来者不善。
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在陛下面前动了刀棍,恐有危害。暗卫从四方出现,轻而易举制住了人。
原本嘈杂的街巷因这一场变故变得寂静。
天子脚下贵人无数,壮汉们不敢擅动,俱请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拿主意。局面很快控制住,不一会儿京兆尹府官差出现,请散了百姓,这一桩闹剧未曾扩开。
方才逃窜的那对年轻的男女直直跪在祁涵与容璇面前:“求贵人救命。”
容璇无需开口,她知道身侧人不会袖手旁观。
祁涵的话语依旧令她熟悉:“将他们带去一旁,好生问问。”
此处交由暗卫即可,祁涵侧首对容璇道:“走罢。”
容璇点一点头,那女郎已被人扶起,一袭桃红色的衣裙艳丽,面上尤挂着未干的泪痕。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事情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女郎名唤芸娘,与这位郎君原是青梅竹马,两心相许。
郎君姓李,待得芸娘及笈上门提亲时,却被其父母横加拒绝。
芸娘有一兄一弟,俱等着彩礼娶亲。
李郎君一介书生,虽有些家底,但能给的聘礼远远不够芸娘父母想要的数目。
为了家中儿子,芸娘的父母知道女儿貌美,便狠心将她卖与员外郎作妾室。那员外郎已是花甲岁月,做芸娘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也是因为如此,芸娘家中得了一笔丰厚彩礼。
李书生一路追寻,饱经周折终归找到芸娘。后日便是纳妾之礼,趁今日七夕员外郎府上忙于节日守卫松懈,李书生带着心上人逃了出来,府中护卫正是在捉拿他们。
既已查明,秦让依帝王旨意,支了银钱为芸娘赎身,放她与书生还乡。
他们千恩万谢对秦总管拜了又拜,员外郎府拿了银钱未曾吃亏,也不敢造次。
毕竟十六新娘六十郎,实在是有伤人伦。
灯火映于阶前,繁华街巷中人来人往,依旧是佳节的热闹。
世间多有不公事,不可能一一厘算清楚。
祁涵牵了容璇的手,既然遇上,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有时觉得,像是天意安排相助似的。”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