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霁吹凉了茶水,云时山上虽也开垦了几亩荒地,奈何收成远远不足以供给百余人,贼匪主要靠劫掠过往商队、村落百姓为生。此番秋收光景,他们几乎算是倾巢而动。好在长瑾查获了消息,及时联络他来,方能防患于未然。
这些人中不乏外地逃荒的流民、盗匪,还有失地的百姓,量刑不可一概而论。
容璇喝不惯当地的茶,谈及此也道:“流匪户籍不明,不受官府控制。”
太宗在位时定赋役黄册,以户为依据,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种种,颇有成效。
“可惜这一带多山,越靠近省府交界处越不易管辖,滋生匪患。”
民籍管理一项,看来户部还要再多费些心思。
剿匪的兵士们已休整过数日,谢明霁明日还要赶往高宁府。
容璇则要去怀县,她在此地耽误了不少工夫,给户部的告罪书文已拟好,由武德司回京复命的人一并带回。
此番剿匪她有功劳,尚书大人不会为难。
茶水烹过三道,方煮出其中滋味来。
茶香氤氲,小院中三人清清静静议事,恍惚间好似回到那年江南时光。
……
休息过一晚,天明时分谢明霁点齐了兵马,接着往高宁府的方向清匪。
容璇有公务在身,不方便带二丫同行。她已与二丫商议过,先行将她送去容府,怀月收了信会好生照看她。
对于二丫的事,祁涵仿佛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他也没有多问起,只命人好生将二丫带回京城。
容璇稀奇:“守昭哥哥不回京吗?”
她学了二丫的语气,祁涵笑容中无奈又有些宠溺:“既然都出来这一遭,也顺便察看一二。”
朝中政事他已诏命内阁安排,无妨。
容璇应好,耽搁这些时日天气愈发冷了。余下的差事得尽早办结,省得受一路寒风。
侍从牵过绯珩,这匹漂亮骄纵的宝驹乖乖在容璇面前低下头,很是亲昵的模样。
平县与怀县相隔有一段距离,白景与绯珩并驾在前,行于官道间。
穿过几处村镇,总共遇上了三所乡塾。
萧索的秋风中读书声朗朗,不知日后金榜题名的进士是否会从这里走出。只可惜乡墅内目之所及,没有一位女童进学。
午后天气回暖,容璇与祁涵并肩行于乡间小径。
“虽是允女子科举,但第一要务只怕还是应该兴办女学。”
容璇有时想起,都得庆幸有道士的断言,自己能被当作男孩养大。
虽囿于乡野,但书中自能带人窥得一番天地,明白相夫教子之外,还有经天纬地的大事业。
祁涵颔首,礼部三年前便着手预备此事,收效暂不明朗。
京城中还好些,零零星星已有平民女子入学,但尚未能惠及乡里。
容璇沿着田埂走:“此事急也急不来。”
国库能拨付于此的银两有限,但她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田地间堆着麦杆,今秋的粮食已经收罢,偶尔可见背粮去缴秋税的百姓。
粮食沉重,若以白银代之当然轻便。
银税在江南施行既然有成效,朝廷想要继续推广也有据可查。
前处无路,容璇搭了祁涵的手跃下小土坡:“不过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江南地区商业繁盛,白银流通广,此法自然有机会可行。”
但即便富庶如常州府,要用白银取代粮食仍是艰难。
苍穹之下,女郎目光望于田地间。
这些日子依她所见,单说怀县、平县的白银流量量,若让百姓全部缴上银两实在艰难。
她道:“届时银贵粮贱,只恐要伤民。”
帝王沉吟,专心听她所言。
左侍郎的奏疏容璇读过三遍,她接着道:“依侍郎大人高见,其实有一条我觉得很好。将田赋与其他杂税总征为一条,如此可以遏止地方官署巧立名目,苛捐杂税,欺压百姓。”
但全盘以银代粮,会有失妥当。
……
差事都已办结,二人回城的路途自然轻松许多。
秋景如画,容璇还特意往天水村的方向绕了一段路途,想顺道去天齐庙中拜一拜。
主殿前的古榕树参天,枝头缀满黄叶。
容璇与祁涵踏过满地的落叶,她道:“我记得我们上回来时,好像还是春日里吧?”
算算日子,一晃六七年已过去。
天齐庙中许下的愿望都很灵验,容璇点了三炷清香,虔诚地跪于佛前。
她闭了眼眸,一愿自己官运亨通,仕途飞黄腾达。
二愿身边人皆无病无灾,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