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两名护卫牢牢压着,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绝望过。
他一迭声求饶,望陛下大发慈悲,饶他性命。
“求贵人饶命——”
祁涵冷冷审视着他,原来他也能开口说话。
容何氏固然偏心,但他作为瑾儿的父亲,作为容家的当家人,可曾为女儿说过半句公道话?
没有他的默许纵容,容何氏敢对女儿如此肆意妄为?
更甚至于没有他的点头,在容家谁能决定卖出女儿?
恶名俱让容何氏承担,他这个父亲当真是不如死了。
屠刀磨得锋利,在光下闪着寒芒。
刽子手连酒都不曾喝,提起刀时带出一阵寒风,即将索去一条性命。
容犁在那清晰的刀面上见到了自己垂死的模样。
刀光迎风斩下,堪堪在离脖颈三寸处停住。
容犁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喘着气,地面已然湿了一片。
容何氏抱着自己的儿子,在上位者的目光袭来时不住磕头。
“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刽子手踢了踢一动不动的容犁,生死场上走过一遭,他失了所有力气。
帝王语气冰寒无比:“若是你们再胆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朕会让你们比死还难堪。”
“是,是。”
“民妇不敢,民妇再不敢了。”
帝王抬手,暗卫顷刻间上前架住了瘫软的三人,毫不容情丢出了行宫。
……
落日西沉,为殿宇笼罩上一层金晖。
栖霞行宫中归于平静,帝王的声音散于风中:“传令下去,后日启程归京。”
禁军副都统领了圣旨,旋即退下预备。
待人走后,谢明霁讶然道:“陛下,那宸妃娘娘……便不找了吗?”
长瑾眼下独自一人,在外流离只怕不易。
天边光线一分分黯淡下去,帝王道:“她应当就在金平府中。”
谢明霁眸中讶异更甚:“那——”
他很快反应过来,依陛下的意思,城外种种布置只是长瑾的障眼法。也难怪暗卫遍寻不得。
可就算长瑾是在城中,应当无人能够接应她,不知她在何处落脚。金平府不大,挨家挨户搜寻倒也未尝不可。
帝王的声音有些飘渺:“眼下寻到她又能如何?”
“她若不愿回宫,又该如何?”
深思之下,谢明霁也失了言语。
夕阳最后一分余晖隐尽,十余年的至交好友彼此无言。
晚风吹过一树碧叶,沙沙作响。
“陛下的意思是……”
“她会回来的,”帝王声音笃定,“或许两年,或许三年。”
“朕会将她找回来的。”
圆月清辉,两度日升日落。
旭日喷薄而出时,回京的銮驾已恭候在栖霞行宫外。
如来时一般,江平巡抚携上下百余位臣工跪送。
宸妃娘娘凤体欠安,今日不曾现于人前。
耽误这些时日,原定的行程更改,御驾自金平府折返,不再往镇江、扬州。
车驾出城之际,帝王最后回望过沐浴在晨曦中的这座小城。
他两度至金平府,心境全然不同。
禁军在前后宿卫,另有一道旨意快马加鞭送回京都,尘土飞扬。
今岁太后六十大寿,陛下有旨恩赦天下。
赦免的罪臣名录中,帝王执笔新添一道名字。
原户部五品主事,容砚,容长瑾。
他将身份还予她。
……
城门处礼乐声声,顺风而送,连小巷间也偶有听闻。
辰时中,容璇于睡梦中醒来。她未挽发,拢着锦被坐于榻前。
已经比郎君素日起身的时辰晚了两炷香,怀月在外轻叩房门。
得了里间肯定的答话,方推门而入。
“郎君,”怀月放下洗漱的热水,停了停道,“今晨御驾已回銮。”
追查的风声似乎已过去,容后几日,郎君便不必再拘束于小院中。
容璇轻应一声,听不出是何情绪。
净过面,容璇束发时怀月还有一事禀
报:“郎君,今日卯时有人往怀玉斋中送了一样东西,奇怪得很。”
容璇簪了玉钗:“是何物?”
“是一只紫檀木匣,很有些分量。”怀月本不欲收,只是匣子送到时她不在铺中。来人只道交给东家,尔后放下东西便离开。伙计们便代为保管,守着分寸不曾查看。
“我已经让人将匣子般了回来,就在堂屋中。”
“好。”
怀月露出一点笑意,若是郎君不在,她当然是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