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员外指着那碟酱牛肉道:“家中耕牛老死,得了些牛肉,待会儿你带回去几斤,给你家人尝尝。”
秦劲许久没吃牛肉,便笑着谢了郭员外的好意,并道今日来的匆忙,没能带些点心,下次一定给补上。
“瞎客气。”郭员外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这可不是瞎客气,这是身为小辈应有的礼数。”
郭员外闻言,忽而叹气,他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胃口全无:“要是小恳有你一半的机灵,那我也不用愁了。”
一开始,郭信恳被刷下来后,因为五场考试还未彻底结束,他便没有去寻主持县试的县令大人。
昨个儿他腆着老脸去拜访县令大人,想听听县令大人对郭信恳此次县试的评价。
他将郭信恳的答案复述了一遍,县令大人倒是有印象。
郭信恳这孩子吧,仁心是有的,虽提议增加赋税,但也强调要向富人多征税。
可修改三十税一这一税法,有些天真。
三十税一,顾名思义,农人要将收成的三十分之一上交给朝廷。
可除了粮税,农人还要交一家子的丁税,冬季还得承担徭役,因此农人的负担并不算轻。
东阳县靠近京城,且在入京的必经之路上,时常有商队旅人过来补给,因此百姓生活还算安稳。
可偏远地方的农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今上治国,讲究一个“活”字。
给皆阶层都留一条活路,这般江山才不会动荡。
百姓大多是农人,给他们增税,与今上的施政理念相悖,于是凡是给农人增税的,他全打了回去。
郭员外听完这一番话语,心中有了底,从县衙出来,回来后便给郭信恳下了命令:
要么凭自个儿挣来一百两银子给他看。
要么成亲。
之前他惯着郭信恳,觉得爱干净不是大毛病。
可此次郭信恳犯了致命错误,那他必须要掰一掰郭信恳的性子。
唉。
他虽有人脉,可人家远在京城,能照拂他这个老头子,已是人家有情义了。
这种人脉,定然要用在事关郭家命运的大事上,小辈读书这种事情,他怎好去劳烦人家。
这人情他是能不用就不用。
他从未对孙辈说过他有靠山之事。
因此,在科举一途上,他真真是两眼一抹黑,除了银子,给不了郭信恳什么助力。
论刻苦,郭信恳谁都不输,可偏偏不通世事,过于天真。
想来也是,若是郭信恳这样的人真做了大官,轻飘飘的一句话,能给多少家庭带去灭顶之灾?
郭员外自个儿也是白手起家,辛苦大半辈子攒下如今家业,他慈爱,所以不曾要求孙辈如他当年那般劳碌。
结果却惯得郭信恳的仁心和见识全都飘在半空里落不了地。
是他的错。
因此,他铁了心逼迫郭信恳必须二选一。
哼,地主家的孙子,竟嫌弃泥土地,真真是该遭雷劈啊。
不过,此刻,当着秦劲的面,他隐去拜访县令大人一事,只道让秦劲多费费心,看身边有没有适合郭信恳的适龄姑娘或小哥儿。
郭信恳不爱脚踏地面,那他就非要给郭信恳从乡下挑一个姑娘或小哥儿。
秦劲:“……”
他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至于吧?
就算是为了让郭信恳长记性,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郭信恳哪里愿意娶乡下的姑娘或小哥儿,真将人娶进门,新妇/新夫郎必然要受冷落。
这不是在害人家姑娘或小哥儿吗?
他想要劝,但谁知郭员外摆摆手,道:“我会好好劝小恳的,你只管寻合适的媒茬。”
“……”
成叭。
郭家家事,他也不好指指点点。
但愿郭员外真能扭转郭信恳的想法。
若是扭转不了,那他就当没这事,他才不会去害人家小姑娘/小哥儿。
从郭家出来,秦劲手里拎着五斤牛肉。
身旁的背篓里满满都是书稿。
他坐在牛车上,一路来到城门口,从刘老板那里拿回小推车放到牛车上,而后他回了家。
他回来得虽晚,但叶妙知道他要去茶馆还书,因此并不担忧。
不过,瞧见他竟然带回来一背篓稿子,叶妙高兴极了,忙将那个背篓放回卧房。
郭厚这是信任他,所以肯让他劲哥带回来这么多书稿,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至于那牛肉,当然,他也稀罕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牛肉呢。
晚饭时,他切了两斤送去老院,余下三斤切成薄片,配上蒜末干辣椒香醋,再加上茵陈,拌了整整一小盆。
家中人数虽多,但牛肉切得薄,每人都能分到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