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雨的表情清纯无辜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解:“我什么也没做呀!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南珺姐,也没有和她说你……”
“停!停停停……”好家伙,还来威胁这一套,恩将仇报——孟云舒连忙让她闭嘴,无奈地按着额角,“我尽量去,行了吧!”
“好。”迟雨粲然一笑,“那我等你来。”
12 装乖
“我等你来”——上一次听人这么说,还是千里迢迢地给吕文进送文件,这句话她调理了半小时才消除心理阴影。
但它从迟雨嘴里说出来,似乎变了种味道。孟云舒看见她一双笑眼中盛有一点名为期冀的光,仿佛她一句可能性渺茫的“有空”,是她等待已久、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迟雨开车很稳,北城的夜从手边一块车窗滑过去,灯火连成一片模糊晃动虚影。酒精的作用后知后觉地翻涌,孟云舒疲惫的意识慢慢地下沉,她仿佛看见了酒吧闪烁的彩灯,拨开人潮人海,是一张熟悉的、让她心情复杂的脸。
——我等你来。
手机铃声宛如催命符,贴着她胸口震个不停,孟云舒硬生生被拽醒,一口气没喘匀,只感觉心要跳出喉咙。她先习惯性地骂了一句,瞥了眼手机屏幕,是她妈孟女士的视频邀请。
她挂掉视频,皱眉长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还在副驾驶上,车已经停在了地下车库,她身上盖着一件外套,随动作滑到脚边,是她自己的。
孟云舒怔了怔,把外套捞起来。
“看你睡得太香,就没叫醒你。”迟雨按灭手机,抬头朝她笑,“上去吗?”
“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
“对不起,太困了。”孟云舒扯了扯衬衫领口,从口袋里翻出蓝牙耳机。“走吧,你走前面,我打个视频。”
迟雨点点头,拔钥匙下车。
耳机连接前几秒钟,她听见了视频对面的声音。是个女声,普通话听不出什么口音,但孟云舒和她讲话时会不由自主地带上点家乡味。身后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她没有开口打扰,先一步进了电梯,按着开门键等身后的人跟上来,但孟云舒摆摆手,示意她先自己上去。
迟雨抿唇,默默点头。
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遮住她的脸,孟云舒忽然意识到,从视频接通到进电梯这一路,虽然二人走在一起,但她几乎没有感觉到迟雨这个人的存在——迟雨这个人,似乎很会察言观色。
她很习惯扮演“多余”的那个人。
这个认知让她这一通视频打得心不在焉。十分钟后,她在玄关踢掉高跟鞋,往客卧的方向瞥了一眼:“国庆啊——看情况呗。干脆你来我这儿算了,反正也是要出来玩。”
孟女士桃李满天下,去年退休,唯一的牵绊——就是孟云舒这个女儿——几乎已经在北城站稳脚跟,于是她下定决心把从教三十余年来为一茬一茬学生而放弃的假期弥补回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夕阳红旅行团的一员,已经把祖国大好河山玩了个遍,认识了一群同龄玩伴,旅行版图已经拓展至国外,昨天刚从泰国回来,差不多晒黑了一个度。
孟女士不满地皱眉:“国庆去北城,看景还是看人啊,我才不去。你不回家就算了,我自己出去玩,不等你了。”
“……说句实话,妈妈,我真羡慕您。”
孟云舒扔下外套往沙发那边走,中途转身去开冰箱拿了罐果汁,孟女士猛地喝住她:“你站住!”
她一哆嗦,险些把果汁泼在地上。孟女士的脸在屏幕上放大又缩小,然后嘴角一垂:“你谈恋爱了。”
孟云舒:“啊?”
“不是,妈,你等等。”她“嘶”一声打断了孟女士呼之欲出的大惊小怪,“我谈恋爱了这事儿我咋不知道呢?你从哪听说的啊?”
“要不然你和谁住在一起?你茶几上怎么有两个杯子?”
孟云舒:“……”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两个,一黑一白两只马克杯……如果她没记错,是上次她有空时难得开了一次电视,结果迟雨不请自来从房间里出来坐在她旁边——于是当时她立刻转头又回去了。
“误会,这完全是误会。”事关清誉问题,孟云舒立刻否认,“其实这是我……”
她说到一半,卡壳了,因为看见迟雨从房间里走出来。
有上一次和赵南珺打电话的前车之鉴,有一瞬间她觉得迟雨会厚着脸皮上前捣乱,为此她甚至慌乱了一下,然而迟雨并没有。发现她还没有挂掉视频,迟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默默转身,再次拉开了房间门。
孟云舒愣了愣。孟女士敏锐地将她这一瞬间捕捉:“你看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