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从前在医书上看过,也曾听师父说过。
所谓药材,讲究“君臣佐使”,而麻沸散中当归、羊踯躅是君,茉莉花根、菖蒲为臣,所以在用量上,前者为大,后者为辅。
按照她多年行医和研习医书的经验来看,当归具有较为精准的镇定作用,具体用量要较羊踯躅多上两倍,而羊踯躅的具体用量她从前记过,是九克左右;
至于其他两味药,虽为辅助作用,可按照习惯,得先从小剂量试起,茉莉花根和菖蒲各一克。
她用司马称称量出具体药材,又将药材倒进铁药碾中,研磨成粉,兑水服下。
药物发挥作用的速度很快。
不过片刻,她便觉得身体飘飘忽忽,意识也开始模糊。
可没多久,这种感觉便再没有深.入下去。
她努力保持清醒,尝试抬手,未果;再次尝试抬腿,待身体做出相应反应后,她意识到药物用量还需要增加。
经过反复多次的试验,麻沸散的大致用量已经确定下来。
最后在药方中多加入两克茉莉花根,混合方才调配好的,九克羊踯躅,三十克当归,一克菖蒲,研磨成粉。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根据老伯身体的反应情况稍作调整。
但当她全身能自由活动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巳时才到,正在里头监工的林梦寒便听得外头一阵喧闹。
他出去时,医馆门口围成一个圈,圈子中间似乎躺着什么东西。
他没细究,正欲转身,却听见旁边正在议论:
“听说他昨日带人来闹事,被君康堂掌柜打断一条手,今日死在这里,谁知道是不是掌柜的报复。”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一出来就倒下了。”
“哎,真是造孽,虽说他这人确实坏,可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啊!你看看,这死得多惨。”
“这俗话说得好,人死如灯灭,他生前再怎么坏,我们也不好再指责什么。只是这君康堂掌柜……哎,真是人面兽心!下此毒手,哪里像是能治病救人的医者,日后诊病拿药,还不知道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是啊,这君康堂日后可来不得啊!”
林梦寒挤进人群中。
但见昨日还盛气凌人的宋五两,此刻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手脚发青,脸上皱纹横亘,眼球暴张圆瞪,里面交错的红血丝在眼角凝成暗红的血,顺着眼睑一路往下,和嘴边的血痕交融干涸在接近下巴的地方。
模样惨烈。
周围的人相继散去,有一人将林梦寒认出,指着他和旁边人说,“哎,你看,他就是君康堂的掌柜。”
“他啊?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良心这样坏。”
前头走远的人也听到这话
,接连转过身来,不足瞬息,林梦寒便成了众矢之的。
他负手站直,迎面直视,“乡亲们,宋五两的事我不便多说,可但凡你们细想想就能知道,我若想杀他,就绝不可能让他死在君康堂门口。”
这些人自然不听解释,对着君康堂的牌匾指指点点一阵后散去。
估摸着,如今但凡能和君康堂挂上钩的,都已经在他们唾沫飞溅的嘴里身败名裂了。
待他们离开,林梦寒蹲身探了探宋五两的脉,已经没有任何波动。
看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样子应该是毒发身亡,只是究竟是何人下的毒?
沉思片刻,目光逡巡间,摊开手掌,在宋五两衣裳袖口处探寻。
摸到一张薄薄的纸质物品,小心抽出。
是一张被叠放地很好的一千贯银票,上面印着天宝字号。
他眸光微窒,视线在宋五两和银票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将银票收进怀里,又吩咐老三去通知宋五两店里的伙计将尸体带走。
待回到君康堂,老四老五已经支起一个棚子,雏形打好,再稍微加固密封一下便是。
他目光上移,看向二楼紧闭的厢房,神色忧郁。
……
书房内,
有侍卫来报,“大人,宋五两已经死绝了。”
“哦?”闻言,正伏案书写的大人抬头,嘴角抿着笑,将毛笔扣在砚台上,“亲眼所见?”
“是的,小的是确定他断气后才敢回来复命。”
“好!”大人声如洪钟,听得出来心情甚是愉悦,可一旁的侍卫却无意识抖了抖,连带着脑袋都垂得更低。
“你先下去吧。”
“是。”侍卫应了话,原还想再说些什么,触及大人尖削的下巴,硬生生吞回去,急忙退下。
门外的人见他出来,上前问道,“怎么样?那银票的事和大人说了?”
“没说,只怕说了,你我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