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欢将于远山引进客房,未闭门。
于远山后脚紧跟,刚进屋就耐不住,语气不善,“沈余欢,你耍我?上次说那药无毒,怎么如今又让人传话说要给我解毒?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沈余欢径自坐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腿搭在另外一条腿膝盖上,随着呼吸的节奏,脚尖轻勾,一副闲散的姿态。
她不出声,于远山更是抓耳挠腮,甚至有些抓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别忘了,你到死身上流的也是我的血,孝顺我是天经地义,给亲生父亲下毒,你等着和你那个短命的娘在地府做伴吧!”
理智的枷锁彻底断裂,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将沈余欢淹没。
她抄起桌上的陶瓷杯,直接往于远山身上砸。
后者躲闪,瓷器落地,碎裂的咔嚓声响起,稀里哗啦的。
飙溅起的陶瓷碎片划伤她的指尖,鲜血涌出,顺着葱白的指间低落在地板上,震耳欲聋。
她起身,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步步逼近于远山,眼神像是凝结了千年的寒冰。
于远山有些怵,气势却未减,“解药呢?”
沈余欢抬手,见于远山一个退后防御姿势,勾着冷笑,从腰间取出一个深褐色的、叠好的纸包,面无表情递过去。
动作优雅,周身却有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息在游走。
于远山无心在意,更没注意到她近乎鱼死网破的眼神。
直勾勾盯着纸包,还未递到面前便伸手去抢。
小心展开,里面是一堆紫色的粉末。
他如获至宝,脸上的笑容止不住,高兴地甚至双手都开始颤抖。
嘴对上去,生怕浪费一点药粉。
沈余欢冷眼看他。
脑袋里,耳朵里,充斥着他冷血无情的话,它们四处乱窜,撞得她快喘不过气,脑袋要炸了。
视线模糊,罩了厚厚一层雾,眼前的于远山不像是人,他更像一具没有灵魂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他应该是埋在地底的一堆白骨,而不是那个风光的于侍郎。
嘴唇翕动,淡淡吐出三个字,“去死吧。”
“沈东家!”
林梦寒快步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掉于远山正要入嘴的药粉,又冲过去抓住沈余欢的手腕,扯着她远离于远山,整个人挡在她身前。
于远山定在原地,仰头,大张嘴巴,还没回神。
“林梦寒,你走开。”
沈余欢在他身后轻轻开口,没什么情绪。
林梦寒只稍一侧身,便见她满脸的麻木,眼神也不聚焦。
窒息的感觉席来,他尽量用简短的不刺激她的话解释,“问完,我亲自给你磨粉,随你处置,绝不阻拦。”
沈余欢沉默片刻,抬眸看他,泛白的唇轻启,“好。”
见到林梦寒,于远山纵使满腔怒火,也不得不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甚至还要陪着笑脸,比哭还难看,“林国公,您这是何意啊?”
林梦寒也不同他多废话,“鬼草是你种的?有无人指使?尔等种鬼草欲予何人?”
于远山愣住,眼神躲闪,“林国公这是何意?下官实在不懂,鬼草?可是用来食用的野菜?”
林梦寒沉默片刻,沉吟一声,“嗯,是野菜。”脚尖点点散落一地的粉末,“这便是鬼草的粉末,不如你吃了,看看这鬼草究竟是不是野菜?”
林梦寒紧了紧握在手心的细腕,漫不经心开口,“对了,上次在后街左数第五间宅子遇见于侍郎,忘了打招呼,眼下想起来,还望于侍郎不要介意。”
于远山彻底愣住,手脚冰冷,话术不改,“林国公说笑呢,我从未去过那地方。”
林梦寒笑容阴沉,“于侍郎嘴硬之态,犹磐石之坚,只是不知到了大狱,是否还这般不屈。”
说完,也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抖平竖在他眼前,“于侍郎大手笔,这宅子田地庄园铺子,我可不记得官家曾赏过你这些,这个数目,啧啧,你还能活着走出大狱吗?”
于远山冲上去伸手抢地契,林梦寒一个侧身便躲过。
他刹不住,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咯吱”的骨头摩擦声响起,接着便是他刺耳的痛呼。
顾不得疼痛,他匍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脚拖着往
前移动,最后一步使出全力,双手扒住林梦寒双脚,哭着央求,“我说,我全都交代。”
林梦寒稍微一使力便从他手里挣脱,又抽出被他死死攥紧的衣袍,冷哼一声,“早该如此。”
“鬼草……鬼草是宋五两种的,他死后,大人点名要我接替他,其余的我是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