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赏了他一个意欲不明的眼神:“胆子够大的,劫道都劫到朝廷钦差的头上来了——程继。”
被点到名字的程继哪里能想到朝汐要先拿他开刀,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先前坐在马背上时的威风,整个人哆嗦成一个儿,立即俯首叩地:“小人不知是钦差驾到,还望大人赎罪啊!”
“不知道?程英雄这话说得我不太明白。”桑晴闻言语气轻飘飘插话道,“寂静山林,荒野破庙,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被你们找到,我们的身份你竟不清楚吗?劫持朝廷钦差罪同谋反,匪首虽已被就地正法,可是像程英雄与诸位这样,分外勇猛的......”
她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只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对于程继身后几个已经抖若筛糠的山匪视若无睹,好似只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很快又被其他事物吸引住注意:“朝云,随我去里头看看。”
桑晴这么一句话出口,山匪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包括程继在内,所有人都捶胸顿足地哭嚎起来——
“小人当真不识大人们的身份!大人恕罪啊!”
“大人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我一个人活,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我......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刚出生的狗崽,我也难啊!十天半个月不开张,哪成想一开张就碰上了钦差大人,我......我冤啊!”
穆桦:“......”
这都什么狗屁理由。
正在这时,洞口处传来一声鹰唳,朝汐一下就辨认出了那是悬鹰阵飞甲落地的声音,不消片刻,只见一名飞甲士兵快步前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军,西南驻军监军郑彭大人听闻将军遭山匪劫持,特带了百十家将前来,已经到洞口了。”
朝汐眉心一蹙,又是个姓郑的?
耿皓凯虽说是从朝老将军手底下选出来的,可终究还是山匪出身,哪怕军功赫赫,也改不掉一身的匪气,任命这样的一个人做封疆大吏怎么看怎么不合理,奈何当年西北兵乱的时候,南珂罗也趁机侵入大楚境内,企图趁乱分一杯羹,当时的朝家军驻守西北,楚河水师分身乏术,想要从朝中再分出一支精锐驻守南疆实在是难于登天,无奈之下,这才死马当活马医,令耿皓凯统领西南军。
但先帝始终放心不下耿皓凯,监军一职便是为了牵制住他所设,西南军监军手中可掌百十兵将,关键时期可便宜行事,假若有一天真出了乱子,这百十名士兵虽无力抗衡西南军,可总有人能突出重围传出口信。
如此看来,监军应是与耿皓凯势同水火的存在,二人应该都憋着想把对方弄死的心,怕是来者不善。
只是这郑监军......
朝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正好迎上面脸堆笑的郑彭,朝大将军身上裹挟着秋日的凉意还未散去,语气也算不上温和:“郑监军来得巧,我刚进土匪窝,你就收到消息了,可见贵府上的斥候功劳不小。”
郑彭自知自己来得太快,没把握好时机,忙道:“都是下官失职,早在将军进入蜀地时就该前去迎接,奈何山匪猖獗,实在分身乏术,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郑监军说的哪里话。”朝汐道,“剿匪一事乃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若因监军忠于职守而加以责备,那我同那些作奸犯科,官匪勾结之人又有何两样?”
郑彭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话锋一转义正言辞道:“这群悍匪实在太过胆大包天,委实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现如今连朝廷命官都敢劫持,又何况蜀地的百姓?此祸不除,蜀地则无一日安宁,多亏了朝将军出手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朝汐皮笑肉不笑,没接他这个马屁。
不过郑彭确实是因为山匪困扰,没能第一时间碰上朝汐一行人——他同先前那被朝汐一箭射杀的山匪出现了些分歧,西南军里官匪勾结一事不假,只不过勾结最深的不是那整天被人疑心的耿皓凯,而是他这个被派来看住耿皓凯的监军。
倘若朝汐此刻能抽空去往监军府邸上一探究竟,那她将会发现,这小小的西南军监军的府上除了百十名家将外,还有数百只虹羽铁箭,数十匹披甲战马,就连那百闻不如一见的火铳炮他手上都能将就着零件先拼出半架——朝汐当年带兵夜袭楼兰的时候都没那么多储备。
这些都是同各大山匪头领交好所带来的利端。
接到郑祁来信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一日,终于要来了。
耿皓凯这个土皇帝坐得太久了,他为人粗俗鲁莽不说,平日里当着西南军士兵的面不止一次给他这个监军手底下的人没脸,二人之间积累起来的仇怨只怕不比朝汐与南洋人之间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