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她是……”魏师爷感觉自己脚都麻了,颤巍巍地要去同卜魁黔耳语,可卜县令此时早就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气歪了鼻子,哪还能听进他任何言语。
“是什么是!”卜魁黔将他推到一边,手指着朝汐不住地哆嗦,若是眼神能杀人,朝汐只怕是要在卜魁黔的目光中变成筛子,“就算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今天也得给我跪下!”
大堂案上签筒里的红、绿头签被扔了一地,衙役们手持杀威棒蠢蠢欲动,任凭卜魁黔怒不可遏,朝汐自稳如泰山,
魏师爷两眼一黑,感觉自己去世十几年的老母亲已经在向他招手。
也不知是朝大将军终于玩够了,还是她耐心告罄,只见她双臂轻抖了两下,捆绑在身上的铁链便不知如何松了开来,“哗啦啦”掉在地上,在满堂惊悚的目光中,朝大将军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
铁链落地的瞬间,汉源县府衙的大门便应声被人破开,十几位训练有素的悬鹰阵将士鱼贯而入,银盔铁甲眨眼间就占满了整座县衙。
朝汐一身黑色劲装位于其间,尤为扎眼。
这种被人记恨一辈子的事,朝汐当然不会用自家的兵,反正南下期间悬鹰阵随她调配,至于怎么用……
别人就管不着了。
“你你你……你们……你们!”卜魁黔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即就吓傻了眼,只得用手强撑着大堂案,才不至于跌落。
朝汐将双手负于身后,站得笔直,似笑非笑地缓缓扫视了一圈周遭,目光所及之人无不两股战战。
“卜县令好大的官威啊。”朝汐不咸不淡地感叹。
卜魁黔声线发紧,却仍不愿放下架子,抖着嗓子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朝汐提了提嘴角:“卜县令当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卜魁黔此刻恨不得将她当成阎罗天降般的洪水猛兽,哪里还敢继续再追问下去。
魏师爷一颗七窍玲珑心跳得飞快,虽然先前他就猜到了朝汐的身份,眼下终于落实,心中既惊恐又后悔——惊的是她当真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悔的是没能更早猜出她的身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的情况说不害怕是假的,可纵使如此,魏师爷还是想为自己搏一线生机,望着朝汐比鬼面罗刹还要令人骇上几分的面容,魏师爷大着胆子上前讨好:“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狗眼看人低了,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何必同我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
朝汐“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魏师爷玩了命地赔着笑,若不是有耳朵挡着,只怕他的嘴角能咧到后脑勺去:“将军,您宽宏大量,切莫要动怒啊,我们这些下人不懂规矩,做事着实鲁莽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朝汐转了转护腕,好不容易才从手腕处的酸涩感里抽出神,一抬眼,正好看到卜魁黔张着大嘴站在大堂案后头,那样子明显是因惊恐过度而说不出话了。
如寒潭般遐深的眸底掠过一抹玩味。
朝汐将声线放软问道:“你是……魏师爷,是吧?”
“是是是,师爷担不起,将军唤我魏昆就行。”魏师爷将本就不算直溜的腰弯得更深了。
朝汐装大尾巴狼很是有一套,见已有人倒戈,小狼崽子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更响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魏师爷,你们县令,好像很喜欢让人跪着,是吧?”
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这点弦外之音魏师爷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朝汐见他眼球咕噜一转,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假装客气道:“是让我的人来,还是……”
“不不不,这点小事,哪能劳动将军的人!”魏师爷忙连连摆手后退,头摇得就好像三岁小孩儿手里的拨浪鼓,若是耳垂再长些,只怕是真能来回拍打脸颊。
朝汐心满意足,淡淡吩咐道:“那就来吧,我这人没什么耐心,魏师爷可别让我等急了。”
此话一出,魏师爷哪敢再继续耽误,原先堆成弯弓一样的腰背瞬间挺直,脚底拧了个圈,冲着两旁还没回过神的衙役一声招呼:“都没听见将军说什么吗?还不动手!”
要说衙门里最有眼力见儿的,莫过于新上任的熊捕头,眼瞅着自家县令大限将至,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带着人三两步到了卜魁黔身边。
他本就生的膀大腰圆,壮如虎牛,再加上左眼皮一道不知怎么落下的疤,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生胆颤。
魏师爷倒戈反水的命令刚下,第一个响应的便是他,声如洪钟的一声“是”险些要将人的耳朵都震聋。
朝汐只觉得自己耳根子都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