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不归禁军管,兵部和朝家军又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兵部侍郎早就不满朝家军在军中的威严,早朝之上若不是穆桦拦着,险些和韩舫动起手来,诺大的金銮殿吵得像民间的菜市场。
再加上西北与东南两处前些时日皆受重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且不说无重将率领一事,单说援军,朝家军常年驻守西北,对于边疆地形了然于心,这两年凯旋归来,多多少少又跟着几位首脑将领打了几回不小的仗,于情于理,援军士兵都是要由朝家军出的。
可眼下朝汐被关了禁闭,兵符也让小皇帝收了回去,没有她的命令,旁人也断不敢贸然出兵支援,面对群臣之乱,桑檀充耳不闻,朝汐的禁令也没撤,大有一种“他乱任他乱”的放任自流态度。
对于此,被关禁闭的朝大将军本人倒是没什么异议,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为什么被关,更不会跟着一起厮闹,正好趁着这个空在家里休养,自家将军都安安稳稳地躲懒,府里其他人更不会有什么不满。
如此一来,难得是在将军府外头——
以章贺昭为首的几位老臣呕心沥血了一辈子,心思全都扑在朝政上,朝汐被勒令禁足,军中朝中乱作一团,要说心里最着急上火的还得是他们。
他们并非哪派党羽,只一门心思地履行自己职责的,当年上书弹劾朝汐最甚的人是他们,现在力争保她出府主持大局的人还是他们,只可惜此等古雅纯臣现在手中已没了多少实权,不再似先帝那年举足轻重,因此小皇帝礼敬他们却又不依仗他们,毓亲王重视他们,却又不忌惮他们,很多时候他们只是象征性地代表着这个朝代的繁华与礼节。
在真正剑拔弩张、尔虞我诈的党争之中,他们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可不管他们手中是否真的再无实权,这些人都是历经几代的老臣,尤其是章贺昭这位尚书大人,顶着天子之师的名号,朝云只凭一句“圣上口喻,不得探视”,又不能详细说明其中缘由,想要拦住他们实在是有些为难。
幽闭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事是真,可不让人探视未免有些不尽人意,再加上桑檀连道明发御旨都没下,朝云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言官打嘴上官司。
她用一句“奉旨思过”来挡,老尚书便用“无内官传旨”来回,她再用“闲人免进”去堵,老尚书便用“我等并非闲人”去拆。
在被他们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口干舌燥的朝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傻了——自己为什么要跟一群言官讲道理?更何况这会儿哪里是什么讲道理的时候?
这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也由不得她来跟这群老酸儒辩论。
想通了其中关隘后,朝云立刻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三两句场面话后她便托辞离开,紧接着又专门挑了几个新进军中的愣头青守在门口。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不管这群言官们说什么,小兵都是硬梆梆地一句“奉圣上口谕”堵回来,老尚书们若是妄图跟这些新兵蛋子讲道理,那场面绝对是一个讲不清,一个听不懂。
三两个回合下来,双方依旧僵持不下。
兵部尚书气不过,边嚷嚷着自己的官职,边让这些新兵去喊朝云回来,结果他们半步不挪,只用一句“您没资格见我们朝参将”给怼了回来,气得几位年近七十的老尚书差点去见先帝。
躲开了各方暗地探听消息的耳目和堵在门口老臣,朝云这才轻松了些,回到营中调班,朝汐虽说面子上是被收了兵符管不了京中兵力,可在朝家军那边她还是说一不二的。
朝云带着她家将军部署好排兵表,把最得心应手的人重新编排轮值,一队隐匿行踪去了皇宫,一队混入巡防营负责将军府周边,最后一队则是被派去了大长公主府。
将军府门口被老尚书们闹了一通后,朝汐奉旨思过且不许探视一事很快传开,各方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也不再避讳,如潮水般涌涌而来。
陛下在殿上只说了禁足,未曾说过不许人探望,眼下将军府大门紧闭进不去,大长公主府不敢去,内宫里刘筑全管得严,禁军一问三不知,朝家军更是撬不开嘴,越是没有真实信息来源,越是猜得邪乎,最后都连毓亲王都顾不得避嫌,亲自前来拜访同朝汐交好的穆桦,想探点口风出来。
不过他扑了个空,穆府和大理寺都没找到人,本以为他会在柬察两院商讨朝汐手刃郑蕾若一事,结果过去后人居然也不在,穆大人的遁地术可谓是一流,那么大个活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知道内情就不好制定作战计划,再加上小皇帝最近也不上朝,一门心思地窝在皇后宫里逗太子,太皇太后又在慈宁宫养病,左右都打探不到消息,朝野上下无论是准备力保的,还是火上浇油的,一时间也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