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见不得朝汐这幅好整以暇的模样,可在现下却又不得不装得委屈痛心,只见她抬手假装拭泪,凄婉道:“她好心好意,为了殿下,为了你们将军府,才贸然如此,你……你这个畜生……你竟然……”
朝汐这会儿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目光对上了桑檀:“谁是畜生还不知道呢。”
四目相对。
桑檀:“……”
她骂谁呢?
时间有一瞬间停滞,直到桑檀轻咳一声,朝汐才后知后觉地挪开视线——金殿之上,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她再怎么勇猛不要命,也不会选择这么个死法。
更何况刚才那句畜生……
也是晦气,她骂出口的时候正好对上桑檀的脸,也不知道桑檀那个小心眼的心里怎么想。
“你……你……”万氏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更何况还是在金殿之上,天子眼前,自己本以为,就算她朝子衿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也不能当庭藐视君上。
可就刚才的一套说辞下来,万氏不得不重新考虑,换一套方案对付她。
桑晴本是有心替朝汐辩解的,可看着越来越乱的局面,她反而不好开口——朝汐与她的关系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时开口,众人只会觉得她偏帮徇私,没有人再去追究事情真伪,再加上万氏方才三言两句扯了韦家进来,事情便更复杂了些。
她与其在这时候开口惹人非议,倒不如静观其变,暗中摸索对策。
金殿上,眼见着朝汐这边儿占了些口舌上的风头,万氏不由心里着急起来,赶忙又扯了身后的褚嬷嬷出来,让她作证。
褚嬷嬷一个头磕在地上道:“陛下,老奴原先是从宫里出来的,后陪嫁进了将军府,所听所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朝大将军本就对这桩婚事不满,素日在府中也经常口出怨怼之言,自然是不相信郑夫人会为了殿下的安危弃自身于不顾……那日,大将军积怨成怒,不顾众人阻拦执意手刃郑夫人,老奴是亲眼得见啊!若非万老夫人乃是当朝命妇,只怕也要血溅当场!”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惊起一阵唏嘘,手刃国公之女,口出怨怼之言,妄图谋杀朝廷命妇,这一桩桩一件件,明摆着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朝子衿这个霸王,当真是觉得这世上没有能管束住她的人了吗?
褚嬷嬷的本事桑晴是领教过的,三言两语之间便可轻而易举地将人推至在风口浪尖之上,桑晴原先本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开口,可眼看着万氏一党不住地往朝汐身上泼脏水,未免有些按耐不住。
另外,她也必须要在众人回过滋味之前将韦佳恩摘出去。
只见桑晴缓缓向前走出了几步,慢条斯理地回身看了一眼地上的褚嬷嬷,随后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众人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褚嬷嬷。”桑晴似有意无意地说道,“本宫记得你原先可是逆王府里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又成了从宫里出来的了?难不成是褚嬷嬷你年纪大了记不清事,以为那先头反了的逆王府这会还是高高在上的旭亲王官邸,还能在这朝中一手遮天?”
她虽语气温和,可话却已说得极重,万氏与褚嬷嬷二人皆是一悚:“不是……”
桑晴神色微敛,不再去看地上的二人,只淡淡打断她道:“旭亲王与朝将军不睦已久,此事莫说是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就连三岁小儿都能说出几分门道,你先头原是旭亲王府上的人,自然与你家主子同心同德,后来旭亲王谋反,朝将军带兵将其拿下,你便因此对朝将军怀恨在心,旭亲王获罪,家奴院工尽数流放,你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跑到了汝国公府上去,现在竟又成了郑家小姐的陪嫁。”
桑晴故意顿了顿,紧接着在一众大臣的抽吸声中去看桑檀:“陛下,这刁奴本就是戴罪之身,陛下未曾追究,侥幸逃脱至今已是圣恩殊荣,可她非但不感激皇恩浩荡,竟还在金殿之上信口雌黄,污蔑我朝有功之臣,实在是可恶,依本宫看来,倒不如先依律处置了此人再谈其他。”
桑晴一般在早朝之时不会轻易发表言论,一旦开了口,桑檀必定每次都会正色回应,这次也不例外。
可他那一句“大长公主说的是”还没来得及说完,人群最末端却突然传出来声音:“朝将军——那兵符原先是您亲手交与郑夫人的,为何此刻要在陛下面前撒谎?”
众人又被这道声音吸引住,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向远端。
待目光落定,穆桦不可置信地盯着那说话之人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后才又颤巍巍地将目光转向朝汐——那说话之人……竟是脚踩飞云皂靴的朝家军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