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章贺昭的身影越走越远,一直窝在角落的旭亲王终于后知觉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他……他真去了?”
柳相“嘁”了一声,然后示意旭亲王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去了他也不敢,多大的胆子参皇上?坐坐坐,诸位王爷少安毋躁,我等再此静候佳音就是。”
朝汐脑子里一时乱作一团,不知道是不是昨日酒喝太多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头好像开始疼了起来,就像是中秋宫宴那次醉酒后,第二日清晨起来一般难受。
她十分不解:“柳相撺掇老尚书参皇上干什么?什么深仇大恨?”
穆桦:“一个是太子太傅,一个是圣上老师,两人肯定看不过眼,不过要说深仇大恨……柳相前两年称病入府,好像就有老尚书的功劳。”
朝汐“唔”了一声,拽过被穆桦扔到一边的被子,然后滚到床角去:“那之后呢?真参了吗?”
穆桦叹气道:“不然呢?老尚书的帽子现在还在金殿上呢!皇上命他三天离任,五天离京,无昭不得入京。”
要说章贺昭也是个驴脾气,柳相离朝两年,今日出府明摆着就是来找茬打架的,有点眼色的人都绕着他走,就算真碰上了说两句场面话也就过去,可章贺昭不干,非但没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还净跟他对着干,两人本就不和,积怨颇深,如此一来便更是势同水火。
只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该一时怄气上得金殿参王奏驾啊,他章贺昭当真是觉得自己命太长?
“那你找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皇上。再说了,我还欠皇上钱呢,你让我去求情?别情没求下来,再把我自己搭进去了。”朝汐窝在被里,瓮声瓮气地回他。
穆桦抬起头,看着她唯一还没被棉被包裹着的双眼,嘲讽道:“那怎么办?见死不救吗?当初人家可是帮你求过情的,你怎么河都没过完就急着拆桥?不怕自己也掉下去?白眼儿狼。”
朝汐:“……”
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那你等我会儿。”朝汐抓了抓头发,然后推开被子起身下地,准备去拿外衣,“章贺昭人现在在哪呢?”
穆桦:“府上了。”
朝汐点头:“行。”
等她穿好了鞋站到地上,却发现穆桦还一根筋似的坐在原地,手里握着个茶杯暗自出神,朝汐“喂”了一声,笑问道:“你不出去?”
穆桦:“……嗯?”
朝汐:“我要换衣服了。”
穆桦:“噢。”
“我说。”朝汐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坐在她闺房里的穆大人,轻声道,“我要换衣服了,穆大人。”
穆桦:“……噢噢噢!”
干!忘了她是个娘们儿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府邸门口便出现了两位俊美的年轻公子,他们胯下是高头骏马,他们身着是布匹绫罗,他们头顶是玉簪束发,他们脚下是云袜皂靴,他们英俊潇洒,他们风流倜傥,他们气宇轩昂,他们引得无数少女频频侧目为之倾倒,他们引得无数青年捶胸顿足心中愤恨。
他们其中有一个,是个娘们儿。
朝汐骑着朝歌与穆桦并行,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就算章贺昭要参桑檀那个小皇帝一本,那他以什么理由参?
朝汐:“哎,你说……章贺昭参桑檀什么了?”
“哼,说出来你都难以置信。”穆桦哼道,“章贺昭说皇上,挖坟掘墓,私盗皇陵,罪加一等。”
朝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把勒住缰绳,朝歌停了下来,难以置信道:“啥?挖坟掘墓?还盗皇陵?盗谁家的?”
穆桦头也没回道:“还能挖谁家,盗谁家的?”
朝汐彻底不明白了,双腿一夹马肚赶了上去:“到底怎么回事?”
穆桦再度叹气——
章贺昭当时像是个被点着的炮仗一般,大跨步推门而出的阵势吓了刘筑全一跳,他赶忙趁着这位老尚书还没来及进金殿的时候,去给皇上禀告。
桑檀今日心情不太好,又加上朝汐的赈灾款还没要来,不免有些烦躁,想着没什么事儿就赶紧散了,回去歇着。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龙椅上,一听刘筑全来报说是章贺昭有本要奏,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想说:“他这一来就消停不了,不是参文就是参武。”
正犹豫着想让刘筑全回了他,却见老尚书已经迈步进了金殿,只能做罢,挥了挥手让刘筑全又下去了。
章贺昭近前,撩袍跪倒:“臣章贺昭见驾,吾皇万岁。”
桑檀免了他的礼,还没等他说第二句话,自己抢在他前头,率先开了口:“章卿,今日参文不准,参武不依,折子不看,国事不议,朕当身心疲惫,准备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