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见她终于活了,暗暗松了口气,忍住自己差点要爆发的怒气,端庄典雅地笑道:“子衿觉得哪里不妥?”
朝汐的视线扫过了对面坐着的郑蕾若,又看了看桑晴身后的忘淮,要不是郑蕾若方才那一通说辞,她可能还不会这么坚定自己的想法。
“哪儿都不妥。”朝汐掸了掸自己的下摆,站了起来,淡淡开口道:“她不能住进来,我府里也不要什么妾室,早在回京之时,我就已向陛下禀明,我此生并无意婚配,可现下又塞进来一个什么国公府的小姐——郑小姐,恕我直言,将军府庙小,怕是会怠慢了您,还望郑小姐高抬贵手,寻别的凤凰枝去吧。”
此话一出,如投石入湖般惊起了不小的波澜,郑蕾若面上一僵,脸色隐隐泛白,头一个就要忍不住再开口,朝汐也没什么大动作,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峻,一股无声的威严瞬间炸起。
桑晴知道她不愿意郑蕾若入府,但没想到这小狼崽子能就这么公然地宣之于口,而且还是当着郑家小姐的面,她虽心里是欣喜的,却也担心于朝汐的鲁莽。
可桑晴哪里知道,朝汐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早在看到那身正红色秀禾的时候,朝汐就有心给她撕碎了扔出去,没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娼妇”都算是太傅教导有方,且祖坟上冒青烟了。
现在这年头还真是世道好,什么鸡头狗尾巴现在也能穿顶着厚脸、穿着婚服去人家家里晃悠,要真是把她家小姑姑气出个好歹来,也不知道那小蹄子没有二两重的骨头陪不陪得起!
她奶奶个腿的,真是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比她还不要脸的人!
朝汐越想越生气,看着郑蕾若的目光也愈加阴鸷冰冷起来,桑晴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赶紧站起身,快步走到朝汐身边打圆场:“将军此话玩笑了,郑小姐既然来了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你若是不愿她同你一道,那便寻个院子给她,也好安置。”
这小狼崽子就算是有千万个不满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这不仅是御赐的婚配,还是汝国公声泪俱下求来的,公然抗旨,就算桑檀有心保她,御史台的那帮酸儒们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饶过她的。
只是这话不她能当着郑蕾若的面说出来,桑晴只好暗地里去拽朝汐的袖子。
一下两下没动静,桑晴急了,上手就掐,可这小狼崽子却毫无反应,也不知是装糊涂,还是铁了心要跟她对着干。
一旁的郑蕾若不明就里,只见她二人亲昵至此,眼中泪光更盛,身型也如风中落叶般柔弱不堪,只抖着声音喃喃道:“将军是要赶妾身走吗?是妾身做错了什么引得将军不高兴了?妾身若是走了,又有谁来服侍将军?又有谁……来替将军值夜?”
直听到最后两个字,桑晴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杵了一棒子,这郑家小姐直奔主题也奔得太快了些。
朝汐不去理会那旁郑蕾若的盈盈泪光,转头去看桑晴,对于桑晴,她的眼中总是柔和万分的:“小姑姑当真要留下她?”
桑晴耐着性子安抚:“不是我要留下,是郑家小姐不能走。”
这话一说,朝汐肩头一僵,眼中的光亮晦了几分,盯着桑晴的目光逐渐恼怒起来,深吸了口气后才听她又问道:“一定要留下?”
桑晴被她这种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暗暗咬牙道:“一定。”
这话说完,桑晴明显感觉到朝汐的脸上浮起了一阵可疑的薄红,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气是怒,两人僵持了好半晌。
“好,好。”不知过了多久,朝汐突然嗤笑了一声,笑声中带了几分讥讽,众人刚被这声冷笑冰得没回过神,就听她沉声道,“这人是小姑姑替我收的,可不是我硬要的,倘若日后出了什么事,还望小姑姑不要后悔——不是说要离我近点吗?好啊,我记得府里的汀雪轩还空着,就请郑小姐,啊不对,是郑夫人,就请郑夫人搬到那儿去吧,也方便值夜。”
最后几个字朝汐可谓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这话虽是对着郑蕾若说的,可朝汐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桑晴,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她才毫不留恋地掰开桑晴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桑晴目送着她踏出花厅,迈过门坎石,越走越远,直至身影化为远处天边的一个细小黑点。
见朝汐不辞而别,郑蕾若便心知自己目的得逞,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见桑晴没心思理会自己,便施了一礼也退下了。
人一时间都走光了,花厅里只剩下桑晴和忘淮。
忘淮知道自己此刻最不能做的就是多说话,可是耐不住自己心里跟猫爪似的,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