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桦冷哼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朝汐面前的空酒杯,顿了一下,随后也帮她满上,有些戏虐地说道:“太后是你姑祖母,大长公主是你姑母,就连当今圣上都是你皇兄,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江山虽说不全是你的,但你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了,若是日后皇上遭遇不测,太子年幼,到时候这江山可真不一定是谁的,我的大将军王,我的兵马大元帅,你还想怎么样?”
朝汐又是一杯酒下肚,咂咂嘴,翻起眼皮看他:“穆云磬,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御史台关系挺好的?”
穆桦毫无畏惧之色:“怎么?还要参我一本?好啊,那你去啊,等我被你拉下了马,看谁还帮你说话。”
朝汐彻底被他的不要脸精神折服了。
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朝汐赔罪一般地笑着,手下不停,殷勤地给穆桦斟酒,穆桦看着她笑得跟要咬人一样的脸,连忙把酒杯护在怀中,警醒地看着他,自己本人连带着屁股底下的凳子也挪出三丈远,留着朝汐一个人僵坐在桌上。
当然了,不到半晌,穆大人又乖乖地坐了回来,他本人坚持声称,自己不是被朝汐徒手捏碎酒杯的阵仗吓到的,而是因为自己单开一桌太不人道罢了。
朝汐叫来店小二,要了一个新的酒杯,又要了半斤的“春日酿”和二两酱牛肉,穆桦眼角微微有些抽搐,心里感叹:“好好地做什么说要请她喝酒,倒忘了这是个酒猫。”
小二应声去了厨房,又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
“我不是无缘无故才问你护国寺的。”朝汐低声道,“你方才说,大长公主七月入护国寺祈福,九月皇上就罢免了韦家的兵权,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柳承平那个老东西就能让两朝重臣轻易下台滚蛋,如此看来,他的手段当真是不一般。”
穆桦点头,心里正思付着,还未等他开口,便又听见朝汐悠悠地说:“江南水患一事,既然连你这个查案的大理寺少卿都觉得蹊跷,那其中必定是有点猫腻的。去年我在西北就听说了,沿海匪寇对大楚东南国境虎视眈眈,并且屡次冒犯,楚河水师也只能勉强与其打个平手,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不会有失手的那天,要是真到了那天,可就麻烦了。”
穆桦沉出一口气,怒声骂道:“柳荀生那个脓包!”
朝汐皱眉又道:“他要光是脓包也没什么,我怕的是,他有异心。”
穆桦:“你是说……”
朝汐打断他:“南海匪寇为什么近两年来才开始决定进攻我国边界?韦家水军驻守南海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来?柳羿到底是真打不过,还是装样子给朝廷看?柳承平这个老狐狸一称病就是两年,可朝中还是有他的人,他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准备当黄雀?桑檀这个小皇帝才做了四年,难道就要成亡国君了?”
穆桦一开始听她说话的时候,心中还尚有些准备,可他越往下听,面色便越发的惨白一分,听到最后的“亡国君”三个字,脸色铁青,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水患来的蹊跷,并未深究,可如今想来这里头倒是大有门道,倘若真如朝汐所说,柳羿是受了柳相的意,和匪寇里应外合想要突破东南沿海,那么直捣黄龙杀入京城也是指日可待了。皇上现下虽说不再提卸下朝汐兵权的事,可并不代表他心里不这么想,真要是到了那一天,朝汐没了兵权,匪寇入京,大杀四方,那桑檀可就真成了亡国君了。
不行,想想就可怕。
穆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稳了稳心神,看向朝汐的目光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倾佩,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只知道在战场上领兵作战,战后同将士们饮酒作乐,回到京城后搅得天翻地覆的浑小子罢了,今日听他这么头头是道的分析江南局势,心里顿时感觉,他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放下酒杯,气沉丹田,准备酝酿一场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来夸奖他一番,然而尚未出口,便又被人打断了。
只见来人一身藏青色劲装,脚踩飞云皂靴,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喊着:“我的将军啊!我的活祖宗!我可找到你了!”
25.真身
穆桦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看了半天,却没能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当下也不好说话,就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朝汐来回揉了揉被她喊到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只手架在桌子上,撑着脑袋,闭着眼无奈道:“我说朝云啊,你家将军我又不是死了,你别急着哭,啊,乖,等到哪天我真出殡——”
“呸呸呸!”朝云连忙过来呸了三下,又伸手捂住她这张,不光瞎胡说而且还没把门的嘴,“将军!你又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