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直挺挺躺了过去——因公殉职,她是个烈士。
“你还好意思说我?”桑晴对她的脸色熟视无睹,熟练地拍开那只抓着领子的狼爪子,冷着脸,“你走几天了?嗯?药带了吗?针灸扎了吗?怎么,大将军莫不是觉得客死他乡很有意境?”
朝汐愣住了,失声道:“你又来给我送药了?”
桑晴没好气儿地反问:“不然呢?我来给你送棺材吗?”
朝云缓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看样子还没露馅,她又死而复生了。
“说说吧。”桑晴道,“出门不光不带药,我喊你你也不理,怎么?跟你吵了一架就不理我了,非要身体力行的告诉我,你不想解憬魇,宁愿暴毙而亡,是这个意思吗?”
“咳......不,不是......”朝汐有些尴尬,“那什么,小姑姑,你怎么来的?吃饭了吗?正好到饭点了,咱们吃饭去吧,我......我都饿了。”
桑晴看着她不说话。
朝汐原本就虚的心这下子彻底漏气了,瞳孔颤抖地想要向朝云求救,目光越过桑晴向后看去,哪成想,刚刚还在不远处朝云,这会儿竟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朝汐叹了口气,心中暗骂:“臻羽界的轻功还真是不亏你。”
“那什么,小姑姑......”朝汐拉着她下城墙,心有戚戚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这是......这是战术。”
桑晴此刻就像是一只怒火中烧的白貂,既不表态也不言语,任由朝汐拉着她往回走。
朝汐眼观鼻鼻观心,一边不动声色地觑着桑晴的神色,一边滔滔不绝地从国家大义与军前对垒的角度出发,给她灌输自己的战术思想以及不计前嫌为桑檀那个小混蛋冲锋陷阵的爱国精神,试图淡化桑晴的怒火,转移她的注意力,为自己的耳背找借口。
桑晴风雨不动安如山,身形八风不倒,并肩走在朝汐身侧,低着头,也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汐三纸无驴地兜了一大圈了,又说完了比战术分析还要长、还要具体的论点之后,猛吸了一口气,陪着笑脸问道:“所以不是我不理你,也不是我没听见,而是一种战术,迷惑敌人的战术,懂了吗?”
话音刚落,桑晴便脚下一空,险些摔倒,朝汐眼疾手快,一把将桑晴打横抱起,后怕地蹬着双眼。
桑晴在她怀中愕然抬头:“你刚刚说了什么?”
朝汐:“......”
得,白说了。
说者有心,听者走神。
朝汐被她气得眼角直抽,无奈失笑:“身为家眷,未经允许,擅闯军营,按律当罚。”
“混小子,去你的。”桑晴回过神来,听到她这话却是毫不在意,“军法说得家眷指的是妻子儿女,我是你姑,不在其中。”
朝汐“唔”了一声,看上去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桑晴轻笑:“小兔崽子,我除了是你姑之外,还是一国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前来视察自家军营,怎么,还得跟你报备啊?”
“哪能啊?”朝汐低下眉眼看着她,二人鼻尖相抵,强硬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眼里流露出的满是如水般的温柔,她低声笑道,“殿下体恤三军,微臣求之不得。”
朝汐脚下不停,二人说话间竟已下了城楼,走入军营之中。
正午时分炊烟袅袅,刚刚经历过恶战的三军将士们身心俱疲,无一不捧着碗筷坐在帐前,军营里满坑满谷的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嬉笑怒骂倒是别具一番风味。
朝汐抱着桑晴自营门而入,稳步走来,却不料,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一众将士陡然间全成了哑巴,干张着大嘴,一个个瞠目欲裂,有好几个竟吓得连手上的鸡腿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朝汐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笔直向前。
“咳......那个,那个是将军吧?”
“是的吧?除了将军还有谁能穿龙鳞甲?”
“那没错了,就是将军,不过你们看,将军怀里还抱着一个!”
“唉?将军怀里抱的是谁?朝云啊?”
“朝云朝云,你成天就朝云,朝云早都回来了!”
“不是朝云还能是谁?咱这除了朝云,哪还有女人了?”
“成天放屁!将军不是女的吗?”
“你他娘眉毛底下俩窟窿眼留喘气的啊?将军能自己抱着自己走进来啊?”
“那你告诉我,那个娘们儿是谁?”
“我他姥姥的怎么知道是谁?”
桑晴被朝汐抱着,路过士兵的议论不断地传进她耳朵里,桑晴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此刻的她就像是只鸵鸟,一个劲地把脑袋往朝汐的怀里扎,也不嫌盔甲硌得慌。
朝汐强压着都快翘到天上去的嘴角,低声问道:“殿下不是来视察的吗?这样把头藏起来,能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