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纵观大局,她心中也清楚,败局难收,若是此刻再硬拼下去只怕是会损失更多将士,权衡再三,她不得不厉声喝住想要纷纷上前为国王报仇的一众将士。
“都不能去!”霓麓重复道,“你们不是对手,去了就是送死!”
直到此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在战场上的朝汐,无人可敌。
她真的恨,恨当初为什么要用憬魇这种效果极慢的毒药,恨自己在南楚时为什么没有早些将这小狼崽子杀了,以除后患,恨楼兰的三千死士在北漠时没有将她斩于刀下,她恨自己的迟疑,恨楼兰的无用,更恨朝汐。
恨她的忠君,恨她的护国,恨她的大义,恨她的神勇无双、所向披靡。
霓麓恶狠狠地盯着那抹身影,她吃人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精准无误地落到了朝汐身上:“朝子衿!”
她突兀的一声嘶吼,里头像是裹杂着方才死去老国王的冤魂一般,宛如锈迹斑斑的铜片刮过瓷盘,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朝云的战马不安地嘶鸣了一声,原地慌乱地来回踱步。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吾之尊主在珂罗神庙中看着你呢,我珂罗数万冤魂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身上的憬魇,终有一日会把你折磨成不人不鬼的妖兽!你就是天生的煞星,你会死于自己最爱之人的手上!死后定坠入阿鼻地狱受百鬼撕咬,万万年不得往生!”
霓麓扭曲的面容与远在千里之外南楚龙椅上的桑檀犹疑的神情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朝云只是远远地看着,却觉得从发根一直凉到了脚底,如坠冰窖。
“妖女!”她一声怒喝,手中长剑翻转,直指霓麓,咬着牙要冲上前去。
只是胯/下的战马还未离开原地,就被另一匹通身雪白的宝驹挡住了去路。
朝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朝云身边,她漫不经心地将朝云手中的佩剑压了下去。
“啧啧啧,瞧瞧,他们南珂罗还真是神气坏了——尊主?呵,老子还大尾巴狼神呢!”两军阵前,她坐在朝歌背上,在众将士的围簇下,轻笑着,“呦,我说是谁在这大放厥词呢?这不是我皇伯母吗?我说太后娘娘,您老人家不在崇晟宫里数墙砖,跑到这做什么?刀剑无眼的,若是误伤了您,子衿可怎么向我那坐在龙椅上的皇兄交代?”
说着,她还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那位躺在地上,已经凉透了的南珂罗国王。
霓麓顿时火冒三丈。
“人家这又是死了国王,又是打了败仗了的,心中难免有火气,咱们被说两句也掉不下来一块肉,没什么,乖不生气。”说着,她随手拉过朝云的缰绳,侧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丫头。
经过刚才的混战,朝云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打湿,七根朝上八根朝下地黏在她的苍白的面容上,鼻息紊乱,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要不是朝汐拦着,她早就冲上去把霓麓的脑袋砍个稀巴烂了。
朝汐隔着头盔摸了摸她的脑袋,约莫是觉得朝云头顶上的那簇红缨衬得她脸色愈加难看,不由得笑道:“我放屁都比她在调上,就这些糊弄小孩儿的鬼话你不会真信了吧?行,看来她倒是挺能唬住你的,这点比我强。”
朝云皱眉:“将军,她……”
“她?她就不是个正常人,你见过谁家的国王死了,神女还能镇定自若的吗?”朝汐打断她,丝毫不以为意,轻嗤一声,“出来前没听见津门水师是怎么说她的?”
朝云:“怎么说的?”
朝汐笑了笑,有模有样地学着津门将士的方言:“介娘们儿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呐。”
朝云脸色更白了。
“不是……那什么……”朝云有些急,“将军!”
朝汐掏了掏耳朵:“好了好了,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我看她不光不是个好人,应该还是个疯子。”
朝云恨不得从马上跳下来:“将军!”
朝汐终于不跟她逗闷子了:“怎么了?”
朝云:“跑了!”
朝汐眨眨眼:“什么跑了?”
“霓麓!”朝云彻底崩溃,“那个妖女跑了!”
“……”朝汐猛地转头,“他娘的,你不早说?!”
朝云:“……”
你刚才怎么就不能少说两句?
89.鏖战
就在朝汐跟朝云耍嘴皮子的这会儿功夫里,霓麓逐渐冷静下来,趁机下令,命陆军各部将领分头统帅,依次有序进行撤离,南珂罗全军暂退至黄骅。
听闻命令,霓麓身旁有将领不服:“神女为何下令撤退?王上死在那黄毛丫头的手下,吾等痛心难忍,定是要去报仇雪恨的!”
须臾之间,国家没了国王,只剩下神女发号施令,可现在神女竟然选择让他们撤退,将领心中的悲痛与怒火宛若海啸席卷,骤然充盈满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