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给她倒了姜茶又喂了药,让她捧着手炉,用毯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裹成了个粽子,又将剩余的两个手炉左右两边各放了一个压住毯子角,做完这些,心中才稍稍松了些。
朝汐有些无奈:“小姑姑,我没病,不用这些的。”
桑晴可不管她:“你没病,难道我有病吗?现在脸色白得像冬雪地里萝卜一样的人是我吗?”
朝汐:“......”
朝汐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问道:“小姑姑还是跟我说说西北的事吧。”
桑晴心领神会,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
朝汐:“西北都护退至西凉关内是小姑姑你的主意吧?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吴宗麟退回来的?我不在,韩雪飞压不住他,就他那个脾气性子,不把丘慈最后一个人脑浆子打出来的话是不可能就这么甘心退回来的。”
“我仿了你的字迹,写了封信让飞甲送到西北去,顺带还有你的玉佩。”桑晴道,“丘慈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西北防线,这次韩舫冒失赶至京城恰巧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大兵压境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之前没有合适的机会,若是贸然提出将驻扎在京郊的朝家军将士撤遣回西北,瑾瑜必定心生疑虑,恰巧你这次下狱,撤军就有了理由,算算日子,两头的朝家军将士想必定已会师。”
朝汐点点头:“丘慈虽然来势汹汹,可西北毕竟是朝家军的地盘,虽说舅舅现如今在京城,但至少玄翎还在那,就眼前的状况来看,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但愿吧。”桑晴叹了口气,“朝家军自从与西北都护联手后从就未打过败仗,这次为了放你出天牢,白白损失了三座城池,想来若是吴将军知道了这事,日后必定是会找我麻烦的吧......”
“万般无奈出此下策。”朝汐沉默了片刻,补充道,“他不会怪你的,要怪就怪桑檀那个小混蛋。”
桑晴暗叹了一声,又问道:“眼下虽说西北那边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可是依你看,楚河水师那边,会不会出什岔子?若是韦渊也不行的话......京城还能保住吗?”
朝汐轻轻咬了一下后牙,目光有些游离地盯着桑晴身后的车壁,车窗外的阳光没什么热度,马车徐徐前进,树影斑驳地将透进来的光柱都摇碎了,像是有人在车壁上撒了一把散碎银子,阳光在她的瞳孔里闪烁着。
“一定要保住。她坚定地回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
桑晴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那双冷冷的眼睛像是一对燧石,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燃起可以毁天灭地的熊熊烈焰。
“南珂罗千里奔袭,应该也是想要速战速决的,否则不会搞这么大的场面。”桑晴稳了稳心神,平静地分析道,“本来应该是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可是大楚现如今的国力不允许这样,我们打不了持久战。”
朝汐点点头。
桑檀登基的时候大楚的国库就不算富裕,再加上有柳相这么一个生怕亡不了国的忠臣,今年容翊南下又镇了一回灾,楚河水师的船舰和京城各部将士们的甲胄也要不断地维护,眼下西北叛乱,四境之下皆被围困,长此以往下去,必定入不敷出。
朝汐原不知道西北的三座城池是为了解她眼下困境而拱手让出去的,现下知道了,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一般翻涌而上。
“虽说那三座城池里住着的现如今也是番邦,可毕竟归了大楚,就是大楚的国土。”朝汐道,“西北都护退居西凉关就算了,那三座城池也就当还给西域了,可是朝家军不能再退了,不管是西北还是东南,若是再退,就连关内也要白白送人。”
朝家军数十年以来都是大楚的信仰和支柱,桑檀可以无所顾忌地在这跟柱子上破洞凿壁,可是朝汐不能,一旦这根柱子在她手里塌了,那这仗也不用再打了,直接把桑檀这个凿洞的熊孩子往外一推,江山改名换姓罢了,至少还不用生灵涂炭。
桑晴沉默了片刻:“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西北不能输,东南也不能。”朝汐打断她,“事已至此,没有撤退可言,朝家军五十万血性男儿,无一贪生怕死之徒,火铳炮这玩意儿毕竟是我们发明出来的——东施效颦,照葫芦画瓢造出来的东西,我想丘慈和南洋人就算再强,也强不到哪儿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难当头,朝家军五十万血性男儿,深受大楚恩惠,此战事关国运,只可胜,不可败。
心中感慨之际,只听得马车外转来一声令人震耳欲聋的鹰唳,拉车的马匹被惊地高高扬起了前蹄,车夫险些被掀翻在地,马车也是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朝汐身上的毛毯和手炉全都被晃掉在了地上,顾不上散落满地的杂物,朝汐眼疾手快,堪堪扶住桑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