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皇帝心中也觉得这些坚守的尊严是一派胡言,可此刻那个不能提及的将军已经因为被疑心造反而关进天牢里了。
让一个被疑心造反,手下将领又逼过宫的将军前去领兵打仗,放眼中原,哪家的皇帝能安得下心?
能够举荐的人越来越少,百官举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从原来的人声鼎沸逐渐转变为细若蚊蝇,桑檀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方才的寂静又一次席卷了朝堂。
“众位大人。”桑晴淡扫视了一圈太和殿上的众人,红唇轻启,“本宫可否举荐一人?”
众人点头。
桑晴袅袅婷婷的身影伫立在殿前,明亮的双眸中似是布了些血丝,表情是难得的肃穆认真,让人恍惚间见到了已经驾崩了的威仪满面的先帝。
她无视众人,径直上前,炙热的目光迎上龙椅,坚定不移道:“本宫举荐前天下兵马大元帅,朝家军将领朝汐,重披战袍,率领朝家虎狼之师,南下御敌。”
桑檀猛地睁开双眼,眉目里满是再难掩饰的精光。
终于......
那个被所有人压在心里的名字,终于被说了出来。
那个被他咽在哽嗓的名字,终于被桑家的人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引得满朝哗然。
“不妥!”当即有人提出抗议,“朝子衿目无君王,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兵打仗?”
一个人出声制止,就会带起第二个人:“皇上三思!韩舫逼宫造反一事尚未有定夺,虽说圣上天恩浩荡让他统领京郊戴罪立功,可他终究还戴罪之身,此刻又怎能再度启用罪臣之首呢?”
“不错!”第二人出来了,就会有第三个人:“圣上金口玉言罢免了朝汐的官职,此刻如若再度启用,朝令夕改,天家威严何在?”
反对的意见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
说到最后,竟有人开始拿桑晴说事:“妇人不得干政!”
“对,这是千百年来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从未更改过,大长公主接连参与朝政,是什么意思?”
“胡言乱语!殿下怎能算是后宫妇人?”
“如何不算?牝鸡司晨,天神降罪!”
“殿下难不成是想学‘女主武氏’之流,祸乱江山吗!”
朝堂上众臣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有几位资历颇深的老大人看起来马上都准备以头抢地,场面一度火热,眼看着有把房顶掀翻的趋势,响动之大竟引得太和殿外站岗驻守的侍卫都频频侧目。
“够了!”桑檀一声暴喝。
天子动怒,百官噤声。
“众位卿家好大的官威啊!”周遭一时安静下来,桑晴适时地接话,“本宫想请问各位大人——先帝在时,曾多番为我大楚出谋划策、呕心沥血,不求回报的人是谁?先帝驾崩之前,曾几度提起要将陛下全权托付的人是谁?新帝即位之初,出面抚平朝中动乱,安抚众臣的又是谁?是你刘大人?还是你吴尚书?又或者,是你赵将军?”
桑晴缓缓扫视了一圈,提步迈上金殿的台阶,面朝众人开口道:“先帝在世时,不计回报、出谋划策的人是本宫!先帝驾崩之际,要将陛下全权托付的人也是本宫!新帝即位之初,抚平朝中动乱,安抚众位良将,替你们这些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挣及脸面的人也是本宫!”
“祸乱朝政?敢问这位大人,本宫祸乱的可是你家的朝政?”桑晴眸光一冷,“牝鸡司晨?难不成本宫司的,是你家的江山?”
此语一出,文武群臣噤若寒蝉——这时候谁要是敢接话,无异于是当朝谋反!
桑晴面不改色:“都不是,本宫乱的是我桑家的朝政,司的是我桑家的江山!先帝临崩之际将圣上托付与我,众位大臣今日所言,难道是想告诉天下百姓,先帝的决定是错的吗?”
她那宛如夜间童谣一样的语调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赏在殿前每一个人的脸上。
“权倾朝野的丞相都能里通外国,这大楚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桑晴没心情转头去看桑檀的脸色,兀自接道,“尔等在此空口白牙地说什么老天降罪?呵,当真是可笑,但知北漠疆野之上妇女能挽大弓,降烈马,披甲上阵,何不见老天降罪?朝老将军之妻韩夫人、前朝皇帝之女平阳公主,这两位又何尝不是镇守边关的妇道人家,一样不输男儿,威名赫赫,又有何不妥?”
众人面面相觑。
先前被桑晴点到名字的文臣刘大人抹了一把冷汗,底气不足地义正言辞道:“纵......纵然如此,可朝将军常年待在西北,对于京师之地想来定是不大熟悉的,在陌生疆场作战,胜算可是会大大折扣的。”